(全职高手同人)[喻黄]长风+番外(32)
陌生的那些,便是丢了的那段记忆吗?
有人轻轻吻他,动作温柔而虔诚,落在他侧脸的那个吻带着干涩而血腥的气息,嘴角干裂的触感很不舒服,可是他却意外的不想排斥。那个人好像在与他说话,他感受得到那人握着他的手放在胸前心口处,心跳声如擂鼓,咚咚咚。
那是谁?黄少天太累了,他觉得自己没力气去想了,是谁又能怎么样呢。人之一世,唯死是命中注定,他一向看的很开。他自幼双亲早亡,学武亦是为了能有一日为驱除南疆虏寇,他曾想过战死沙场或是马革裹尸,对于死他一向看得通透。他今日手刃孙皓,已经是完成了他应尽的使命。
可是,他心底有个念头,却叫嚣着不想死。
为什么不想死?黄少天突然也想不明白,他到底还在记挂些什么,他太累太累了,需要休息,他只想安睡过去,什么都不要想。现在这样挣扎着,痛苦又折磨。
可是那个念头好像在心底生根了似的,就是死死地不肯退让,一遍遍地拉扯着他,不许他彻底安睡过去。
我到底为什么不想死?
黄少天难受地咬紧牙关,从前的片段再次闪现,一幕幕快如闪电,他费力去看,却摸不着头脑。那些陌生之极的画面再度排山倒海般袭来,如涨潮时候的潮水,一浪高过一浪,冲击着他的所知所想。
那些片段里,有一个人。
他无比确定,这些片段闪现交叠各不相同,却始终有一个人。原来我都要死了,临死前,看到的竟然都是那个人。
那个人提笔低眉写字时如画中仙,斯文儒雅;那个人拈起酒杯饮酒时唇边绽笑,别样的浩荡心胸;那个人曾经撑着油纸伞走在天地昏暗的小巷尽头踏雨戴月,也曾经一身白衣与他相拥在长街覆雪、明烛冷月的深夜,互诉衷肠。
眉目渐渐清晰,连声音也渐渐明朗。
我不能死。
黄少天心底讥笑自己刚才的自暴自弃,讥笑自己的软弱无能。我为什么要死?死太简单了太无能了,我还有更长、更长的一生。
还有喻文州。
黄少天只恨自己浑身痛的乏力,不然他一定要跳起来去拥抱喻文州。文州,喻文州,我不能死,你得救我,我爱你。
意识渐渐清明了一点,他开始听得到声音,感知得到周边的世界。
他感受到喻文州一遍一遍,耐心却又急躁的抚过他的侧脸,他听到喻文州颤抖着声音,问他:少天,你信不信我?
我信,我只信你。
黄少天想说话,却说不出来,他费尽全身的力气,侧过头,努力地亲吻喻文州的手心。
文州,我没死。
生亦有其欢,与君守其欢。
黄少天伤得太重,他们无法赶路回姑苏,就只能暂且借住在嵩山上。山巅一战,饮雪堂精锐被灭,各家也都伤亡严重,留下养伤治病,难免人多口杂。但是没办法,他们须得等黄少天稍稍恢复一点,才可以离开。
喻文州失血过多,又未曾习武,伤得不轻,但是他自己本来就是大夫,了解自己的身体状况,倒也没什么太大的问题。魏琛身亡,经得叶修的同意,喻文州会将魏琛的骨灰带回南阳安葬,这是魏琛曾经叮嘱过喻文州的。至于林郊和陆晚棠,据叶修说,他们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找了许久找不见,他们也放弃了。
黄少天那一刀伤了心肺,差一点就没了命,孙皓那一掌他更是挨得结结实实,玄素大师为他续脉调息极尽全力,可是却也恐怕日后就算恢复了,内力也要受损。这些喻文州倒不是很担心,他希望黄少天能够完完整整地站在他面前,这样就足够了。
经过这件事,他变得尤其的容易满足。
“怎么样?”叶修走过来,将饭菜和药都放下。
“今日好了许多。”喻文州将被子掖好,抬头回答,“过不了多久应该就会醒来,只是还喝不下药。”
“药材我都按你说的寻到了,过一会儿就让何安送来。”叶修负手而立,轻声说。
“好。”
“我听玄素大师说了。”叶修走过来,思虑再三,还是开了口,“你们大夫这些道理我不懂,我只知道,少天可能——”
“肝血不足,气血两虚;七情过伤,气滞血瘀。”喻文州轻轻握住黄少天露在外面的手,“易致失明。不过也不一定,少天一向运气好。”
叶修不置可否地点点头。
“什么时候能回姑苏?”见叶修没有说话,喻文州微微皱眉,问了一句。
“近几日,待少天醒来,就差不多。”叶修顿了顿,“你若不想,我带少天回塞上,他是我师弟——”
“我带他回姑苏。”喻文州打断叶修,目光坚定不肯退让。
叶修沉吟半晌,终于点点头,“好。”
“我觉得你会比较喜欢与我回姑苏。”喻文州端过药碗,坐了过来,扶起黄少天轻轻倚在枕上,“是不是?记不记得我与你说过我会读心?”
“我真的会,不过,只会读你的。”喻文州一边说,一边喝了一口药,“我猜你是这样想的。”
黄少天牙关咬得太紧,一口水都咽不下,喻文州只能一口一口渡给他,用舌头撬开他的牙关。
药汁又苦又涩,唇齿之间溢满这股药味,喻文州俯下身小心翼翼地碰到他的伤口,小口小口的把药渡过去,只有这时,黄少天才会配合着咽下去,否则他就像是毫无知觉的死人,喂口水都喂不进去。
一碗药喝下去耗费了不少力气,喻文州坐起来,帮他按摩身上。长久地躺在床上,黄少天瘦了不少,胳膊更是瘦得连骨头都支楞了起来,喻文州伸手抚上,几乎摸得到硬硬的骨节。
“等你醒了,回姑苏就多做点你爱吃的。”喻文州轻声许诺,“记不记得那条街上有家卖鱼的,你上次卖鱼的时候弄了一身都湿了。”
“少天,醒来吧,我一个人说了这么多话,怪没趣的。”
或许是这句话刺激了黄少天要说话的欲望,也或许是他睡得太久了,想醒来好好的与喻文州接吻,不要每次唇舌相交都带着浓浓的药味。
喻文州一如往常握住他的手,这次,得到了回应。
黄少天,轻轻反握住他的手,力气小的可怜,可是,这表示,他醒了。
时间被一下子拉得老长老长,好像静止不前了一般,喻文州愣在那里,看着黄少天费尽力气地抓着他的手,缓慢的移到他胸口,然后他费力地凑过去轻轻亲了一下喻文州的手心。
我没死,我亲到了。黄少天心想,我赢了。
谁要过什么奈何桥,喝什么孟婆汤,我赢了,我在鬼门关前打了个转,又回来了。
“少天——”
“文州,是你吗?”黄少天抓着他的手,表情平静而又安然,声音断断续续,小的像蚊子哼哼,“文州,我知道是你,只是,我好像看不到了。”
运气终究是没有眷顾他。
他看不到了。
“又喝药?”黄少天口上这样说,却乖乖的接过药碗。他现在虽然看不见,却猜也猜得到喻文州用什么样的眼神瞧着他。
回到姑苏有一阵子了,他身上的伤好了大半,内力受损,他已经尽力调养,恢复与否看天意。胸口的刀伤喻文州照料得极精细,伤口长好了,只是偶尔咳嗽起来时候会疼,不过这些都不要紧。
只是,他还是看不到。
喻文州给他讲过原因,都是四个字四个字的病机,他听了半天,一个字也没记住,他嗯嗯啊啊地答应了,表示自己知道了,其实还是不明白。
不过明白与否,都无关紧要。
他只需要乖乖的喝喻文州给他熬的药,表现得开开心心,这就够了。
起初还有点不习惯,他向来是习惯于神出鬼没,想去哪儿就去哪儿的,现在他离不开喻文州。
不过也没什么,他本来就离不开喻文州。
“喝了药我们去买菜。”
“好。”
睁眼瞎一点也不英俊潇洒,他系上了一条遮眼布,才牵着喻文州的手出门。
“今天天气很好,太阳很大。”黄少天笃定的说。
“对,阳光有点刺眼。”喻文州牵着他的手,“步子迈大一点,前面有个不小的坑。”
“嘿好的。”黄少天迈了一大步,“这谁挖了坑不填,真是可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