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迹初唐(23)
成亲王府招待下人的饭着实不错。韩漠好不容易逮住这不要钱的,还是唐代文物,还不多多享受?结果吃得不消化,半夜起来解决问题。刚从黑漆漆的洗手间小心地探出来,正遇上一队亲兵,个个手按刀鞘,一路小跑而过。
一个小军官模样的人停下来,瞪着眼睛上下打量了韩漠,喝道:“还不去穿好衣裳,赶紧归堆(队)!府里出丝(事)儿咧!”
韩漠心想你府里出丝儿,关我什么丝儿?啊!不是着火了吧!古建筑能保存一个是一个。他转身就跑,说:“你等着,我这就给你喊人去救火!”
小军官用刀鞘拍到他肩膀上:“胡闹什嘛?平蓼旺薛仁龟杀了咱们菌住!快点,底兄们全去宝围菌住猪的于翠镂,抓薛仁龟!匿快点跟上!”说完,用刀鞘狠狠拍了韩漠一下,一边跑一边说:“谁手下的这傻笑子!”
韩漠听得一愣一愣:“陕西话。菌住?这是什么东东?平蓼旺?平辽王!抓薛仁……王爷真出事了?”他把衣服从背上扯下来揪在手里,奔回住处,咣当撞开门。
胡闹见他回来了,骂道:“你死哪儿去了?没家教的野小子!幸亏我没睡,这要是睡着的,还不让你吓出病来!”
韩漠忙不迭地冲进来收拾银子,套衣服穿鞋,“快走!真出事了!他们要抓王爷呢!”
胡闹一下从床上蹦起来:“什么?我就说这是冤家路窄!怎么会闹到这地步!”
韩漠收拾完,拉着他就往门外冲。胡闹看到他们二人的腰刀还在墙上挂着,喊:“腰刀!”韩漠头也不回:“以后再买!”
府里乱了套,韩漠趁乱拽着胡闹一路溜到大门口。
值夜的家丁举着灯笼照他们:“嘿!什么人!”
韩漠大声说:“快开门!我们去报官!”
家丁怪道:“报官?!啥事啊,半夜三更去报官?!衙门现在又不开门!”
胡闹担心王爷的安危,不住地回头看。
家丁道:“我看你们怎么不像府里的人?”
韩漠突然指着家丁脚下,叫道:“咦!谁的钱袋掉了?!”家丁低头。韩漠把他打晕,急忙开门。胡闹说:“我还是放心不下王爷,我回去瞅瞅。”
韩漠拽住他道:“别傻了!咱们‘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快走!”
长安宵禁,夜里街上不许有行人。胡闹和韩漠从成亲王府逃出来,不敢乱跑,在一个墙根蹲了一夜。第二天天一亮,胡闹感冒了,高烧40多度。韩漠要背他找大夫,却被他骂得狗血淋头:“你不去打听消息!管我干什么!”韩漠只好先把他安置到一家小客栈,让店家请大夫抓药,自己出去打听。
打听,上哪儿打听?长安虽然来了两次,但上次很狼狈,这次更邪门,至今连东南西北都没搞清楚呢。京兆尹府和御史府门前都不让靠近。好不容易跟一个当差的套上近乎,刚提一个“薛”字就被人狠狠瞪着,只好赶紧转移话题。两天下来,薛王爷的情况是一点都不清楚,却打听到西凉王后(即我朝岳阳公主)刚刚去世的消息和她去世原因及经过的各个版本。又转悠了一上午,忽然听到一个骇人听闻的消息,赶紧回来报告。
胡闹听了,脸色煞白:“什么!今天要杀王爷?不可能!”
外面下着大雨,韩漠半身衣服都湿了,脚上全是泥和水,手里提着从人家厨房“借”来当伞的锅盖,也滴答着雨水。“是真的!东市都设了法场了!京城最近起了流言,说王爷在河东飞扬跋扈,拥兵自重,有不臣之心。再加上这次他在成亲王府酒后闹事,被成亲王告御状说他‘打死郡主’,这还不是死罪吗!”
胡闹一着急,咳嗽地更厉害,说不出话,只能拼命地摇头。韩漠也很郁闷。谁这么缺德散布这样的谣言!飞扬跋扈倒罢了,拥兵自重?妈呀,那一旦坐实了,那是要株连九族的!我虽然只是个打工的,会不会也被株连?……
胡闹咳嗽着把被子一掀:“走!”“您干嘛去?”胡闹不知哪儿来的力气,跳下床出门:“搬救兵啊!”
“外面下雨呢!”韩漠没喊完,胡闹已经走远了,他只好顶着锅盖追了出去。
处斩薛仁贵的消息一经公布,马上成了全城热议的新闻。
Scene1.“听说了吗?今天要杀平辽王!”
“就是河东那位平辽王?”
“可不?除了他还有谁?”
“这战功赫赫的,怎么说杀就杀呢?这……是不是太那个啥了?”
“诶,诶,你们都不知道吧!听说薛王爷今天问斩,是因为郡主死了,成亲王把他告了!!”
“什么?什么?哪位郡主?哪位郡主?”
“嗨!还有谁啊?不就是成亲王的郡主?”
“啊?她?是明年要去西凉和亲的那位?”
“这位郡主要和亲呐?那是得杀了薛王爷!诶,你们说这王爷招惹谁不好,招惹她去了?”
“谁知道呢?”
“我听说啊,是这么回事,薛王爷喝醉了,他就@@$,^*……^&*$”
Scene2.“嘿!今天要杀的是平辽王!”
“地球人都知道了!诶,不过你知不知道是为啥呢?”
“嗨!郡主!那个啥!”
“你说,”看看左右,压低声音,“不就一个女人吗?至于把薛王爷给杀了吗?诶,这以后再打仗,可咋办呢!”
“谁说不是呢!嘿!后面的,别挤了!抢孝帽子呐!”
Scene3.“今天要杀的是平辽王!”
“冤枉啊!他是忠臣啊!”
“咦?你知道内情?”
“肯定冤枉!不用问!”
“为什么呀?你就这么肯定?”
“那是我们河东老乡!肯定冤枉!”
“你这话说的!蓝青天蓝大人手下,没有冤枉的!”
“这话怎么讲?”
“我们家在城东的那块地,让刘国舅看上了!刘国舅是谁,知道吗?刘贵妃的亲堂哥!刘贵妃是谁,知道吗?皇上的媳妇!争我们家的地呀!蓝大人主持公道!本来这事不归他管,我家二小子,愣啊!拦着轿子就告状!结果呢!两天就给我判下来了!你说,蓝大人这么铁面无私,手下能有冤案吗?”
“哦,那可真是青天啊!咱们大唐要是多几个这样的官,老百姓的日子就好过了!”
“可是,薛王爷也不像那样的人呐。”
“你也这么说,是不是知道点啥?说来听听?”
无数耳朵支起来。
“那是我们老乡!”
“哦,你也是河东人!”
天牢外人们议论纷纷,天牢里却安静得像世外桃源一样。一间阴冷昏暗的牢房,地上胡乱堆着几团杂草,一只老鼠吱吱地叫着在墙洞里探出头来。薛仁贵无力地靠着墙坐在地上,发髻散了,粘着灰土的头发遮着脸,浑身上下都是血,把衣服和伤口粘在一起。
十来个差人趾高气扬地来押人犯去刑场。差官叫道:“犯官薛仁贵,抬起头来,验明正身。”薛仁贵坦然地抬头,让他看清楚。差官客气了些:“给您道喜了,早死早超生,走吧!”
差官看薛仁贵伤得不轻,觉得他站不起来,让手下搭把手。薛仁贵说不必,他扶着墙,艰难地站起来。从牢门到大门口的囚车,这么短短三十几步的路,走起来像用尽了一生的力气。而这段路,也确实是他生命的尽头。他浑身是伤,一动就钻心地疼,又咬紧牙关,硬是站稳,继续向前走去。
差人们平时押送死囚惯了,个个铁石心肠。今天见了他这么艰难,竟忍不住想去扶他。差官一挥胳膊,挡着他们,耐心地跟在薛仁贵身后,直到他上了囚车。差官伸出大拇指道:“行!薛大人是条汉子!”薛仁贵冷笑一声,全身再没有一点力气,靠在栅栏上暗自调习呼吸。差官上马,带人押着囚车去刑场。许多百姓沿途围观。
第13章 刀下留人
Scene4.“来了!掌柜的!囚车过来了!”
“快!拦着!把酒菜桌子抬出去!”
囚车行到东胜酒楼,几个小伙计抬出来一桌酒席。掌柜冲差官躬身行礼:“大人,小犬当年死在东辽,多亏薛大人平定叛乱,犬儿也算死得瞑目了。听说薛大人体恤兵卒,小犬一定也受过恩惠。今天他上路,请大人准许小的孝敬一桌酒菜,为他送行。”
差官批准了,不过只许敬一杯酒。掌柜倒了杯酒,端到薛仁贵面前:“大人,请。”薛仁贵道谢,把酒喝了,可胃里一阵难受,把酒又吐了出来。差官下令,继续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