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页晴天(80)

司徒在我面前痛哭流涕仿佛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四十岁的他悲伤起来眼角都是皱纹，我将他扶了起来，他的身上十分冰冷就好像具尸体。

‘司徒大人我想告诉你一个关于凤辛的秘密。’阿延和我一样十分冷静，他示意莫凡不会再冲动，莫凡这才放开了他，他没有抬头而是看着地面上的血迹继续说道：‘凤辛身患一种很奇怪的病，凤家的孩子不会活过四十，她遇见你感受到的快乐大于遇见我，她想瞒着你无论是否找到解决的办法都想和你度过余生，她信任你依赖你，虽然听起来像个笑话甚至很不负责，但是对她这就是爱。’

我从来没想过将凤辛的秘密告诉司徒，因为我觉得司徒不爱凤辛，告诉他对我来说并没有什么意义。

但司徒的表现让我开始质疑自己的判断，他像疯了一样抓着阿延的胳膊然后不停的喊着：‘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阿延低着头雨水和他的眼泪混在了一起并没有回答司徒，他看起来成熟了害妄想症也没有发作，凤辛的死像是改变了他。

司徒眼睛里充满了红血丝那种大官风范完全不在，他像个饿犬一样转身跑向秦非凡那里，跪在了秦非凡的面前抱着他的腿问他凤辛的尸体在哪。

‘凤辛的尸体被他们带到刑场了，必经要给天下个交代，然后尸体会按照规矩送回宫里，皇上和大臣们亲自过目后扔到乱尸岗。’

秦非凡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也面不改色和此时的司徒对比起来反差很大。

‘恳请王爷求皇上不要把凤辛的尸体扔到乱尸岗，保留全尸……司徒府收下，一日夫妻百日恩凤辛要葬在司徒祖坟中，香火牌位都按司徒家规矩来。’

‘她是罪人，你不怕皇上动怒？’

秦非凡说的没错，凤辛现在被定为罪人，要是被司徒大人这么折腾恐怕司徒家都会受到连累。

‘所以我想王爷去求情，我愿意辞官为代价，从此不参与朝政。’

司徒的话另秦非凡目瞪口呆，辞官对于皇上来说是好事，因为这样秦非凡就失去了左膀右臂中的一个，断了翅膀的鸟是飞不起来的，司徒大人虽为清官，可是对于皇上来说目前的朝廷缺少他这一个不会影响什么。

‘司徒大人这话……我们可是……’秦非凡想要将司徒拉起来，可是司徒摇着脑袋就是不起。

‘我已经想开了，家中有老母，妻子身体也不好，我还有弟弟余阳帮助王爷，求王爷看在司徒家付出这么多份上，帮我一次吧。’司徒大人这些话不断的贬低自己的价值，秦非凡眯眼睛最终还是同意了。

秦非凡拽袖走后我和莫凡跑过去将司徒大人拉了起来，而这时的阿延已经不见踪影，虽然我还是恨司徒大人，可是他后来的决定又改变了我对他的看法，原来他还是爱着她的。

我们三人进了房内，下人们这才敢出来递毛巾和暖炉，他狼狈的摊在那里一动不动，脸上都是凤辛的抓痕。

我看了看莫凡犹豫了半天最后还是控制不住的问了司徒。

‘你……为什么突然这样。’

‘因为她说了一日夫妻百日恩啊，司徒家世代都是一位夫人，我和家中这位夫人未曾见面就定了婚约，等到了年纪便婚娶，二十多年从未想过在娶，可是我遇到了她，她聪明美丽而且不为世俗干扰淤泥而不染，此等才女与叶家大小姐二小姐不同，身在江湖四海救命医人性格洒脱，共事之后我爱上了她……’

司徒开始描述起对第一次对她动心的时候，那是在七王府她用医术保住了秦非凡的命，初次见识如此神奇的医术令他产生了好奇，他想让她留在这里帮助更多的人，可是凤辛却说这座城也有救人的大夫皇宫里也有知名的太医根本不需要她，她之所以为医仙就是四处游走遇到真正需要她的人就帮助他，不会因为一点就留在某个地方。

因为凤辛的拒绝司徒反而更加有兴趣了解她的故事，于是经常找她聊天问一些黎城之外的奇闻异事，凤辛告诉他外面的故事也告诉了他外面的百姓生活是怎样，她让一个只在黎城闻名的臣子涨了见识，司徒却有了私心想留住她，因为他爱上了这个在他面前百无禁忌的凤辛。

可是因为司徒家的‘规矩’他又不能表示出自己的心声，每次见她司徒的心理都一直忍着，他特别想告诉他的感觉，直到我和秦非凡出城，司徒和凤辛接触的时间反而更长了，万万没想到凤辛迷恋上了司徒，她喜欢他的性格喜欢他的优秀，可是她不在乎什么司徒家她直接告诉司徒她爱他……

‘她一直都比我勇敢，无论是爱与否无论是生与死，她永远都比我果断。’

‘如果你每次都早一点，或许凤辛不会这么的痛苦离去，到现在她的哭喊她的不甘都在我脑海中。’

‘没错，我知道她不甘什么，她不在乎什么罪名，她在乎的是我的态度我的选择，我犹豫了，也错了，直到失去才醒过来，我的心原来没有那么大，我的抱负也没有那么长远，我是个普普通通的人，我感受到了我和皇上和七王爷的差距，我心里最想要的是凤辛活着，想与她平平凡凡四海为家长相思守。’

就在这时戏剧性的事情出现了，司徒大人的夫人出现在门口，她听到了司徒大人的话，面色发白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她不知是嫉妒还是恨或者是悲伤，她突然咳嗽起来晕倒在地。

第 48 章

凤辛已经去世七天，我和莫凡没有见过阿延在出现，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莫凡心里其实很担心阿延做出傻事。

第七天天气也转晴，好像凤辛已经上了天堂一样，放下怨恨和不甘开心的离开了我们。

可活着的人反而更痛苦，这天我们去了司徒府，因为秦非凡真的求了皇上将尸体给司徒，并且司徒也辞了官从此不问朝堂事，凤辛也在这一天下葬。

原本我以为拜祭的只有凤辛一人，没想到却是两个妻子，司徒大人的原配妻子也去世了。

见到他的时候他已经头发半百，脸上都是胡须，最主要他脸上的还有凤辛留下的抓痕，身边还有一位母亲不停的劝他想开一些，而余阳则是吩咐下人该如何办这丧事。

我想去问司徒大人发生了什么，却被余阳拦住了，他将我拉到一旁说道：‘那日大嫂晕倒，醒来之后和哥聊了很久，哥踏出房门那一步大嫂便断了气，请了名医都救不活，而且哥现在见不得大夫，只要见到大夫他就像发疯一样不断的嘶吼着。’

‘司徒家发生这种事，余阳你也要挺住，现在你的母亲和长兄都需要你。’莫凡叹了一口气拍着余阳的肩膀说道。

‘谢谢蒋少主关心，司徒家不会因此倒下。’

不知道为什么见到余阳我并没有感受到他有一点悲伤，反而是疲惫是麻木，这种奇奇怪怪的想法又出现在我的脑海里。

他像是很懂我，而且和我一样很懂将要发生的事。

我在灵堂外亲眼目睹司徒大人拿着匕首将自己受伤的脸，原有的位置上又重新割伤了三道痕，血流不止滴到了地板上，好像在告诉凤辛，他会永远的为她心痛。

我们没有交流过，除了眼泪还有对凤辛墓碑说的话之外都是沉默的，好像是那日吐出太多心声今日就没有什么可说的。

自这天之后我就没有见过司徒大人，司徒府一夜间不复存在，没有人记得有个清官叫司徒光明，他因为两位妻子去世受不了打击辞官。

我问过余阳他的哥哥司徒光明去了哪里，他笑了笑简单的告诉我司徒大人的母亲已经回了老家，而他司徒大人去了很遥远的地方，至于哪个地方是活着去的还是死的去的余阳并没有告诉我，我也没有再追问过，因为我知道这样的结局会给他和凤辛的爱增加了无限长度。

她的死亡太过突然，这场战争谁都没有想到最善良的人成为了最无辜的受害者，我坚信着凤辛不会白死，这场较量不会因为她结束反而变本加厉每个参与者都会付出代价，首先在司徒这里我就看到了代价，他为他的犹豫不定付出了惨痛的代价，但他也很幸运，他是第一个醒来的人。

我与莫凡和凤辛一样都是被卷入进来的无辜人，他们的斗争都是利用我们来分胜负，有时候我会不甘心如果我们够强大是不是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可是莫凡的话点醒了我，他说我们并非真的那么无辜，我们的身份还有内心的想法以及立场使得我们不再是那么无辜，真正的无辜者是普普通通为为生计的百姓们，他们不知道权利和力量，没有被震撼没有被感化也没有什么偏执，他们在朝廷设置的圈里而活，看似安逸其实很脆弱。而我们虽是圈中人但在边缘与那些权利者相辅相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