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我是太子白月光(41)
“却原来,也……不过如此。”谢珠藏声音轻缓,扫了眼跪在地上的宫人:“而你们,身为……西殿宫人,竟对外人……摇尾乞怜。”
谢珠藏轻轻地叹了口气:“不过是……《肃和》罢了。”
谢珠藏的声音很平静,可让严嬷嬷无端地听出了不屑一顾的倨傲来。
“明灵,光至德……”谢珠藏一面朗声道滢,一面转身,看向严嬷嬷,一字一句地背完:“……方期,远庆臻。”
司籍压根没想到谢珠藏能背得出来,她“哗啦啦”地把书翻得飞快。
等她翻到时,她心下一沉。
一字不差。
槐嬷嬷多精明的人,一眼就看出了司籍不对劲,她立刻大声喝问:“怎么样!姑娘背对了吗?”
司籍紧闭着嘴巴,求救似地看向严嬷嬷。
严嬷嬷的脸黑如锅底,她在脑中飞快地思索着《礼典》里更难的礼乐。然而,她还没有想出下一个刁难的问题,就见谢珠藏步步走向了熊嬷嬷。
“道德仁义,非礼不成。教训正俗,非礼不备。”谢珠藏走一步,便是一句四字短语,她说得太顺畅,让熊嬷嬷捏着鞭子的手都抖了起来。
不仅仅是熊嬷嬷,严嬷嬷更是越听,心越沉。而司籍飞快地将《礼典》翻到第一页,张大了嘴。
谢珠藏离熊嬷嬷两步之遥,停了下来,她看着熊嬷嬷,却是对着严嬷嬷说话:“严嬷嬷,不必……再想了。你要是想、想听,这本《礼典》,我……皆可背。”
严嬷嬷想用《礼典》来压她,若她是前世的谢珠藏,此时恐怕已经吓得瑟瑟发抖,不敢吱声了吧。然后,她怯弱无能又自视甚高的名声,转眼就会传遍后宫。连带着西殿的这些宫人,恐怕也要心生怨怼。
可惜啊。她是已经活过一次的谢珠藏。
这本《礼典》,早在前世时,扈昭仪为显仁义,就丢给谢珠藏读过。美其名曰,也算是教她宫中庶务。谢珠藏兢兢业业地将这本《礼典》,早就背得滚瓜烂熟了。
更不用说,她借这几天的功夫,将它又重温了一遍?
而今,严嬷嬷又怎么可能难得倒她?
严嬷嬷身子一颤。
这么短的时间,谢珠藏是怎么背下来的!?
然而,谢珠藏不会理会严嬷嬷的困惑,她直视着熊嬷嬷,神色笃定地伸出了手:“这根鞭子,该给我了。”
她不是在问,而是发出了毋庸置疑的命令。
熊嬷嬷两股战战,下意识地退一步,弯腰低头,恭敬地把鞭子呈给了谢珠藏。
谢珠藏握紧鞭子,转身对跪着的宫人道:“平身。”
这一瞬,那个一直挺直着腰背的宫女,才如劫后余生一般地伏低身子,大声地道:“多谢姑娘!姑娘万福!”
这一刻,所有跪着的宫人都如梦初醒地回过神来,齐声应和:“多谢姑娘!姑娘万福!”
他们跪谢谢珠藏,心甘情愿。
这声音震耳欲聋,让槐嬷嬷都跟着激动起来:“来来来,姑娘早备了益气汤,排队来领一碗姑娘的赏!”
槐嬷嬷一把揭开装着益气汤的大缸的木盖。
益气汤的热气腾升而起,如春光乍破,将冬日的寒冷一扫而空。
严嬷嬷神色复杂地看着重新热闹起来的西殿,看着刚才还哭丧着脸的宫人们,一改颓然,喜气洋洋地排队去领益气汤。
没有人不称颂谢珠藏的才思敏捷和仁心仁义。
严嬷嬷又神色复杂地看向像霜打了茄子的熊嬷嬷,以及目瞪口呆至今还没回过神来的司籍,她的目光最终落在那个正朝她迎面走来的谢珠藏身上。
严嬷嬷从来没有像此刻这样清醒地意识到。
谢珠藏,已不再是赏梅宴时的谢珠藏。
谢珠藏走到严嬷嬷身边,朝她笑着颔首:“严嬷嬷既……考、考教了我,也该我,来问嬷嬷了。”
谢珠藏说着,重新坐到了上首,居高临下地看着严嬷嬷。
槐嬷嬷大声喝道:“跪下答话!”
熊嬷嬷和司籍一个哆嗦,“噗通”一声就跪在了谢珠藏的脚边。偷鸡不成蚀把米,其形势的反转,竟在转瞬之间。
严嬷嬷一凛,可殿外宫人目光如刀,人人都恨毒了她,她不得不恭恭敬敬地跪在谢珠藏的跟前。
她回想起熊嬷嬷和司籍对她说的话——为师者,当以身作则。严嬷嬷自认对《礼典》无比熟悉,此时也不敢不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来应对谢珠藏的问话。
谢珠藏的唇边,露出了胸有定见的笑意。
作者有话要说:【引1:《永和》;《肃和》《武则天从三岁到八十二岁第三部 》,王晓磊(著)】
【引2:“道德仁义,非礼不成。教训正俗,非礼不备。”《礼记·曲礼上》】
第35章 意料外
谢珠藏显然对自己想要问什么胸有成竹, 她抿了口茶,问道:“《礼典》里说,亲蚕礼……之前, 需要有五、五日斋戒。后两日的……‘致斋’, 不能吃荤。这‘荤’,指的就是……肉食吗?”
严嬷嬷小松一口气,这题简单, 她当即就回道:“不是, 这里头的‘戒荤’,是不能吃葱、蒜这些气味刺激的食物, 倒并非是不吃肉食。”
谢珠藏若有所思地点头,又详细地追问了《礼典》中,有关亲蚕礼前中后期的礼仪。
谢珠藏问得很细, 但是严嬷嬷有问必答,答得还极快。严嬷嬷见谢珠藏微微凝眉, 心中不仅松了一口气,还腾升了几分窃喜。
谢珠藏未免也太小看她了。她既然敢来毓庆宫教谢珠藏《礼典》, 对“亲蚕礼”的礼仪早就是烂熟于心。更何况, 扈昭仪一心想着成为皇后。身为扈昭仪的得力下属, 严嬷嬷自然要将这正宫方能有资格参加的大礼, 了解得一清二楚。
谢珠藏又抿了一口茶, 她停顿的时间里, 像是在费神想刁难严嬷嬷:“亲蚕礼后,还有‘劳酒’。本、本该由皇、皇后娘娘……酬谢祭、祭祀的, 内外命妇。但我代、代替昭敬皇后……亲蚕,这礼仪,又该怎、怎么办呢?”
“这好说。”严嬷嬷见谢珠藏想了半天, 也不过问了一个这么简单的问题,唇边不由得挂上了淡淡的笑容:“由姑娘捧着昭敬皇后的灵位,按照亲蚕礼原本的仪式,完成劳酒即可。”
谢珠藏也笑了:“原来如此。多谢嬷嬷指、指教。”
严嬷嬷瞳孔一缩。
然而,谢珠藏并没有给她机会去证实心中的疑窦,而是摆出了一副送客的模样,让槐嬷嬷将严嬷嬷、熊嬷嬷和司籍都送出了西殿。
严嬷嬷一走出前星门,立刻就低声问身边的司籍:“谢姑娘问的问题,在《礼典》上记载了吗?”
司籍怀中抱着《礼典》,闻言连忙翻了起来。她不知道严嬷嬷为什么会突然问这个问题,但是她翻到之后,朝严嬷嬷摇了摇头:“谢姑娘问得很细,这些都是《礼典》上没记载的,得是参加过亲蚕礼才能知道的事儿。”
司籍又谄媚地夸赞严嬷嬷:“严嬷嬷不愧是扈昭仪身边一等一的心腹,您对亲蚕礼了如指掌,谢姑娘不过是个未经世事的小娘子,料她也挑不出刺来。”
然而,严嬷嬷听完司籍的话,脸上却没有丝毫的笑意。司籍脸上的笑也挂不住了,忐忑地问道:“严嬷嬷,是出什么事儿了吗?”
严嬷嬷冷笑一声,嫌恶地瞥了司籍一眼:“你也不想想,如果只是想要刁难我,谢姑娘为什么会选《礼典》上未曾记载的,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的内容?”
司籍一愣,难以置信地道:“您的意思是……”
严嬷嬷面沉如水:“她从始至终就没想过要刁难我,她想的,一直就是从我这儿,套出亲蚕礼更多的细节。”
严嬷嬷的声音沉下来,掺杂了她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意味:“我居然被一个小娘子摆了一道!”
司籍不敢说话。
原本走在她们身边的熊嬷嬷,此时抬头看了严嬷嬷一眼,然后不动声色地缓了缓步子,离她们二人更远一些。
*
谢珠藏心满意足地坐在西殿,将严嬷嬷讲述的亲蚕礼的细节一一记下来:“这样,我心里……就有数了。”
槐嬷嬷也直到此时,才醒悟过来谢珠藏的用意。她慨叹一声:“老奴不如姑娘太多了。老奴瞧她那一副趾高气昂的模样就来气,还满心想着姑娘得给她一个下马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