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纨绔扶摇录(92)
“我等不及了,卫戍回来前,必要查出个结果才是。”
“说起来,好些日子没公子消息了。”
吴嬷嬷小心觑着姜瓷脸色,见她面沉如水,悄悄松了口气的当口,又忽然提起一口气。
“夫人?”
“漭山恐怕出事了。”
姜瓷仍旧一副淡然,掩盖着内心撕扯的煎熬痛苦。
这几日她是如何度过的,没人知晓。
打从那一日后,卫戎再没在她眼前现过身。岑卿虽瞧着一切如常,却只字不提漭山的消息,连她后来不再问,他也不提。他们显然是在回避。而回避的原因,只有可能是一个及其不好的结果。
一个比她所能想到的,还要坏的结果。
姜瓷忽然觉着有些喘不上气,却强自支撑着稳稳的走着。
“夫人别乱想,不然叫岑管事来问问?”
吴嬷嬷能感到手掌下姜瓷手臂的僵硬和隐隐颤抖,心中大骇,姜瓷却摇头。
“如果能告诉我,不等我问,他早和我说了。这么久,一点消息都没说过……”
她闭上眼,不敢想。
她努力的回想最后看到的卫戍的身影,他笑,他皱眉,他曾经吊儿郎当的样子,他打起人来意气风发的样子,连他们心生嫌隙疲累而又心如死灰的样子,还有他孩子一样哭的样子……
一个多月不见,他的身影仍旧如此清晰的在她心里,她不敢想象,这个男人会忽然没了消息。
那个折了他两回的漭山,难道真是他的死穴?
姜瓷似乎迈不进夙风居院门那低低的门槛,她死命扯着吴嬷嬷衣袖,身后的春寒觉着不妥,忙上前去扶,就看见惯来恬淡的夫人脸色灰败心如死灰的模样,青筋迸起的手背上,一层密密的冷汗。
“夫人?”
姜瓷咬牙摇头:
“不许告诉人,谁也不许告诉!”
他们不会为她分心,就是眼下能帮卫戍最好的法子。
姜瓷回到屋里便一头栽倒,吴嬷嬷和春寒得了示下,谁也不敢说什么,只说夫人累了,早些歇了。姜瓷也不许人守夜,把人都撵了出去,整个夙风居便只剩了她一个。
她捂在被子里,咬着手背狠命的哭。
忍了这么久,然而到今天,她不得不正视自己的猜测,已再不能自欺欺人下去。
她哭的歇斯底里,却又不敢出声,怕暗中守护夙风居的人听见,报知岑卿和卫戎。但她必须继续装下去,才能维持如今局面。盛京不乱,才不会给漭山添乱,一切或还有转机。
她多想现在就拿出黄雀令,带着卫戍留在京中的人杀去漭山。但卫戍说了,他需要的时候,会给她信儿。如今没有消息,她便不能动,不能动!
姜瓷哭了半夜,为不露馅儿,强逼着自己睡去,但没睡多久便又噩梦惊醒。后半夜如此反复了几回,天便亮了。
吴嬷嬷带着春兰在外梢间候着的时候,听见屋里低低咳嗽,忙推门进去,就见姜瓷脸颊微红,神情颓靡,眼神都散漫了,忙伸手去摸。
“夫人发热了,快去请郎中来!”
她回头低声交代春兰,春兰忙搁了东西出去找付兰,安排人去请郎中。吴嬷嬷回头就瞧见半开着的窗子,不禁摇头。昨儿半夜起风,夫人昨夜同她说的话,怕是心事忧思,又招了风,铁打的人也扛不住。
“夫人,且歇歇吧,天大的事儿,您也得养好身子不是?”
吴嬷嬷在姜瓷耳边轻轻劝慰,姜瓷昏昏的,点了点头。吴嬷嬷喂了她几口水,她翻了身又晕沉沉半睡半醒。
郎中还没来的时候,门上来报,说玉和郡主到访,吴嬷嬷皱眉,安顿好姜瓷,亲自往前头去打发玉和郡主。
但玉和郡主此番却难缠的很,甚至说了难听的话,见吴嬷嬷铁了心不叫她见姜瓷,才愤愤去了。吴嬷嬷转头又回后院,走到垂花门见身后阿肆领着郎中急匆匆来,便跟着往夙风居去。
待去了夙风居,便发觉姜瓷比早起时更重了些,摸着额头滚烫。
郎中诊脉,好半晌才道:
“瞧着虽凶险,却也还好。内里的症候,表出来就好了大半了。”
随即写了方子,阿肆拿着要去买药,吴嬷嬷却夺回方子交代道:
“你送郎中,我叫婆子去买药,直接带来院子里的小厨房便熬了。”
阿肆点头,送郎中出去,吴嬷嬷却叫了春寒小声交代,春寒连连点头,拿着药方子出去了。
吴嬷嬷心神不宁,同春兰和桃儿梨儿不住的换帕子镇着姜瓷额头,足等了一个时辰,春寒匆匆回来,没带回药来,却是带回了个郎中。
吴嬷嬷看春寒凝肃脸色,暗道不好,却也没再说什么,叫那个瞧着显然出自小医馆的郎中又诊了脉。
“夫人这是忧思过度风邪入体,归根结底还是心事多,吃两副姜汤,先退了烧,倒是该开解开解才是。”
吴嬷嬷软语道谢,吩咐春兰去照着郎中交代的熬煮姜汤,春寒又送郎中从偏门走了,少顷回来,冷笑道:
“真是狠毒心肠,那副药倒是没毒,却也不是治发热的,我走了几家医馆,都说那药若对上发热的症,吃上几日人便交代了。”
吴嬷嬷暗暗心惊。
她是在宫里待过的,不少见这种阴私手段,但没曾想如今对付一个市井出身的年轻妇人,竟还有人下这样深的心思。
是因为公子?还是因为许夫人的事?
她沉沉的想,漭山那种境地,昨日姜瓷又兵行险招的套了卫如意的话,怀王妃转头若告诉了安怀公主……
“岑管事在么?快请过来。”
片刻后,便在夙风居院子里,吴嬷嬷将方才郎中的事告诉了,岑卿脸色阴沉的难看。
昨日怀王妃离开后便回了怀王府,但晚间便说身子不适,府医晚间吃了酒,便半夜从外头招了郎中。
姜瓷用了姜汤,狠狠发了一身汗,人虚脱的很,但终究醒了。听外头低低说话声,叫桃儿把他们叫进来,狠狠咳嗽了几声后才喘吁吁道:
“告诉怀王,昨儿的事,也都一并告诉了怀王。”
荣太妃实则现在并不怕什么,太上皇势必会偏袒她,但她怕怀王。
曾经的宫婢不怕主子训戒,可一旦成了妃嫔,哪怕是低阶嫔御,都已不得不顾着脸面了。何况如今的荣太妃,是宫里辈分最高,且有子嗣的太妃。
“消息不会递的这么快,安怀公主半夜得的消息,今日一早郎中就进了咱们府,谁能料到夫人会患病?恐怕是盯着咱们府,临时起意。”
姜瓷努力使自己清醒:
“是了,公主比太妃,到底差着些火候。不怕她动,就怕她不动。还是该拦着宫里,别叫公主府的消息送到太妃那里。”
第七十八章
“好说。”
岑卿忙出去分派, 安怀公主今日安排好这些,必还要等等消息,事后为不显眼, 只能以请安的名头进宫, 便要先去圣清殿见过太上皇,才能去寿宁宫见荣太妃。如此拖延, 反倒给了姜瓷时间分派。
安怀公主确实如他们所料, 安顿好后便急匆匆进宫,先去了圣清殿,带了几样亲手做的点心给父皇请了安,陪着说笑会子, 便急匆匆往寿宁宫去,没曾想才到宫门口就得知,片刻前舒妃陪着荣太妃去御花园赏花去了。
御花园大的很, 安怀公主足找了小半个时辰也不见,好容易得了消息,谁知舒妃竟引着荣太妃去了她宫里,说是品尝家乡小吃, 等做的功夫, 便叫宫里一个会唱小戏儿的宫婢唱了起来。
荣太妃经年礼佛, 日子惯来清净, 难得有人陪着消散,自然乐得享受。
安怀公主追去舒妃宫里, 却见偏殿满是人, 她心急如焚却又不敢显露,舒妃留她一道午膳,她将将留了, 想着午膳后太妃总要回宫歇晌,谁知用罢午膳,舒妃便摆起牌桌,叫了宫里偏殿的两个贵人作陪,打起了叶子戏。
这一打便到黄昏,宫里将要下钥,安怀公主再留不住,只得托词赔笑着先出宫了。
但一出宫,还没上马车,她安顿的人就急匆匆跑来报信。
卫家今日没人出去抓那副药,反而又请了位郎中进府。
安怀公主心一颤,暗骂姜瓷奸猾。
受寒的小症,医女也能瞧得好,竟然还谨慎的验证方子,甚至另请了郎中。
多半是败露了。
安怀公主冷汗涔涔,随即又有人来报,这回却真是惊了她的心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