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纨绔扶摇录(11)
“你说,我听你的。但有一样,三媒六聘确实该有。”
“不必这样麻烦,又不是真的。”
“有婚书在,怎么不是真的?胖丫,你要总觉着是假的,那咱们就谁也骗不了。”
卫戍斜睨姜瓷发笑,姜瓷语结,卫戍说的是对的。
第二日天不亮卫戍就出门了,姜瓷做好早饭他又回来,狼吞虎咽又拉她出门,去了布庄首饰铺,银子流水似的花的姜瓷心慌,里外换新,卫戍才带她去府衙,写了庚帖寻先生制了婚书,姜瓷户籍就在自己手里,十分顺利,巳时便在府衙登记,婚书盖了戳子。
卫戍拿着婚书异常欣喜,拉着姜瓷又往别院,寻陶嬷嬷做媒人,姜瓷再三阻挠卫戍才愿意精简,可聘礼与喜宴怎样也不肯免。他把姜瓷先送回又出去张罗。
如卫戍所猜,他还没回来,姜家人便又登门,几乎倾巢而来,姜瓷将他们迎进正堂。姜莹看姜瓷簇新一身与头上那支石榴石樱桃金穗簪,妒忌的恨不能立刻夺走。
“郎君呢?”
她笑的温柔和煦,四下去看。
“不巧,他出去了。”
“你二姐说你在外与人结亲,家中爹娘不知,你结的什么亲?”
姜槐生怒,姜大娘子却上下打量,看姜瓷这般阔气,连这处宅院,怕是攀了好亲,心里不痛快,嘴里便刻薄:
“旁人攀了高枝都念着提携娘家,你倒好,躲的隐秘。你二姐四妹还有小弟都没成亲……”
“有爹和大娘子在,哪里有我出力的道理。”
“牙尖嘴利!刻薄寡恩!我生养你一场就养出你这么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我六岁被撵出去乞讨,讨了钱才能进门。这么些年,苍术县那么些酒楼茶馆哪一家我没送过菜洗过碗?哪个大户人家我没刷过恭桶?大娘子夺我工钱养活一家,好吃好穿没有我。十年了,报不完爹的生养恩?”
“放肆!你这一身骨肉都是我赏你的!你就是拆骨卖肉都还不清!”
做爹的说出这样恶毒的话,姜瓷深深吸了一口气,眼泪在眼眶打转。
“你有什么资格阔气?你孝敬你爹了么!”
姜槐说着劈手去夺姜瓷头簪,姜瓷退避,脚跟碰到门槛,才一晃就被人扶住,她回头,看见了卫戍柔软却淬着寒冷的眼神。
他看了姜瓷一眼,便笑着看向屋里人,笑容冷漠。
“是谁在我家放肆?”
轻飘飘甚至戏谑语调,却镇住姜家人。姜槐讪讪,姜莹忙上前,含羞带怯:
“郎君误解,爹是忧心三妹,关心则乱。”
“郎君?”
卫戍冷笑看她:
“你是我奴婢还是我姬妾?叫的什么郎君?没得这样轻薄,我娘子真是羞与你做姐妹。”
“娘子?你不声不响就要娶我姜家女儿?”
姜大娘子看不得女儿受辱,卫戍嗤笑:
“感情是兴师问罪?不是你们撵走我娘子,还要打断她的腿?我可记得清楚。”
卫戍扶姜瓷去主位坐下,凉薄扫视:
“怎么?有利可图,便要卖女儿?”
“我便卖了又如何?他身上流着我的骨血……”
卫戍掏出一锭银子搁在桌上,姜槐的话戛然而止。
“听说岳母是姜家买去的奴婢,当初花费二两银,这是十两,连本带利该是够了。”
“不卖!”
姜莹拽住姜大娘子,姜大娘子立时大叫。卫戍但笑不语,又拿出一锭。轻轻一搁却如同重重砸在姜家人心上。见姜家人沉默,他又拿出一锭,姜槐有些手抖。
“姜大人可想好,我不是傻子,便是娶了姜瓷也不会任你予求予取,您该知道,这天下好姑娘多的是,我也不是非姜瓷不可。”
姜大娘子挣脱姜莹扑上前拿走三十两银子,心花怒放。姜莹恼恨,知道是卫戍要姜瓷与姜家割断,往后才真再没机会盘剥,却又没法子。
卫戍笑了,转头去看姜槐。
“那么姜大人,是不是该把我岳母交给我?”
“死了十来年,给你什么?”
姜大娘子似笑卫戍傻。
“哦,尸骨呢?”
卫戍眼光阴冷,姜槐此刻才惊觉落入圈套。
“没有么?”
“老的没了小的偿,你不是娶了姜瓷?拿姜瓷还你就是!”
一本万利的买卖,姜大娘子脱口而出。卫戍点头,掏出一纸文书,寥寥几句,是姜家斩断与姜瓷瓜葛。
“也好,便画押吧。”
姜家众人沉默,姜大娘子要去画押,卫戍捂住,瞥向姜槐。
“你去!三十两呀!三儿与姜莹姜蕊的亲事都有着落!”
姜大娘子推搡,姜槐却甩开瞪住卫戍:
“一个死人,卖便卖了,拿姜瓷抵了也成。但画押前咱们是不是得说说,你娶了我女儿,聘礼在哪?”
第七章
“对,对!聘礼!”
姜大娘子两眼生光。
姜槐贪婪,抵出去的女儿还要再收聘礼。卫戍讥诮的看着他们,令人无所遁形,姜槐以为不成的时候,卫戍慢条斯理从怀中拿出两锭金子,二十两,姜家人顿时惊愕。姜大娘子几乎是呜咽着扑上前夺走金子,姜莹目眦欲裂。
姜槐颤抖着手忙不迭按了指印,生怕卫戍反悔。
“姜大人还真是没有令人失望,这样的……无耻。”
卫戍收起文书轻笑,姜槐竟不恼,反唇相讥:
“无耻?也不如青楼出来的肮脏下贱!”
“肮脏下贱?”
姜瓷的生母也姓姜,她或许真出自淤泥,但全天下最不配骂她的,就是姜家人。她眼底通红的死盯着姜槐:
“大人既觉着她肮脏下贱,又为什么要买她?为什么要收房?为什么要生下孩子?”
姜槐无言以对,姜瓷红着眼笑:
“我来替大人说吧,因我娘在青楼得的赏钱攒了十几两私房,她与你商议给你五两还她自由,你却不肯,你心知她还有银子,怕她走,硬霸占了她!抢走她的银子,欺辱她当牛做马还要为你生育女儿。你说她肮脏下贱,她也是穷苦出身叫人卖了,你如今不也是卖女儿?你还不穷呢。你压榨我们母女,花着卖我们的银子还厌恶我们低贱,姜大人,你恶心不恶心?”
“臭丫头你找死!”
姜家兄弟恼怒欲打姜瓷,卫戍抬手,一支手臂竟阻挡他们兄弟三人。姜瓷已仰天大笑泪水横流:
“你们抢走她一辈子攒的钱,她死了,没棺材也罢,乱葬岗随意挖个坑也不肯,一把火把她烧了,连把灰都没留下。我们母女,上辈子定是杀人越货的恶人,这辈子才落到你们姜家手里!”
多年沉积,姜瓷嘶声厉吼:
“滚!”
卫戍松手,姜家人欲要生事吵闹,卫戍抽出长刀,寒光凛冽,吓得姜家人仓皇逃去。
姜瓷这一哭却再也止不住,多年郁结一招疏散。卫戍没有扰她,给她留了热茶点心。
翌日一早,姜瓷顶着黑且肿的眼圈在厨房做饭,也不知卫戍何时来的,斜倚门框似笑非笑。
“怎样?”
“从没有过的轻松。”
卫戍点头,进屋看见她那张脸,顿时嫌弃:
“啧!丑成这样,除了小爷谁要你?”
怕是哭一夜,声音嘶哑脸肿的泛光。嘴里嫌弃,却送了一个木盒到姜瓷面前。
“呐,你的聘礼。”
“不是给过了?”
“那是打发鬣狗的,这才是你聘礼。”
“你可真阔气,三十两银子二十两金子,喂鬣狗?”
“小爷错了,没得折辱了鬣狗。”
姜瓷接过一看,顿时惊慌推回,里头银锭银票怕是千两之数。
“说笑的,家里家外要你打点,不好总和我要银子,你的聘礼到上京再补。”
“这,这也太多了。”
卫戍看着姜瓷,很久才说:
“姜瓷,我从没想过我会成亲。这天下间的姑娘,不是柔弱的一遇坎坷便会死,就是满腹心机。成亲太叫人畏惧,一不小心就要背负人命,一不小心就被算计……”
姜瓷苦笑:
“我知道,你也是被迫才和我成亲……”
“呷!小爷跟你说不清!你既不会柔弱的随时会死,也不会算计小爷,因为是你小爷才愿意成这个亲。也和你说了,如果你愿意,可以做一辈子卫夫人。只要你不变坏,三年后,咱们做正经夫妻。姜瓷,这天下没人能逼小爷,只是刚巧成亲是最简单直接能解决问题的方法。你如今既然是卫夫人,那么该你享有的就安心享用,别亏待自己也辱没小爷脸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