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太后(141)
玉兰点着头:“即刻就去。”立即喊着燕儿整理整理仪容,带着青锦过去勤政殿了。
咸丰正在暖阁的炕上坐着,炕桌上放着惠征的报丧奏折,看着玉兰进来了,他心里五味陈杂,竟不知说什么好了。只得说道:“兰儿有没有收到家信?”
玉兰看咸丰的脸色不大好,心里纳闷,立即跪了下来:“没有,皇上问这个做什么?”忽然觉得不好:“臣妾的阿玛又犯了什么罪吗?请皇上恕罪。”
咸丰赶忙挥着手:“没有,没有,快起来。”拿起炕桌上的奏折,递给玉兰:“你看看吧。”
玉兰站了起来,低着头,缩着胳膊:“臣妾不敢。”
咸丰叹着气:“无妨,朕让你看的,看吧。”
玉兰双手接过奏折,怯懦道:“是谁又参了臣妾阿玛一本吗?”说完才低头看着奏折,看了一眼,忽地捏紧了奏折,抬头看着咸丰:“这是臣妾阿玛的报丧折子,阿玛......”
咸丰点着头:“是,朕也是刚刚看到,想必你还没有收到家信。”伸手唤着玉兰:“兰儿,到朕身边来。”
玉兰木讷地走到咸丰跟前,奏折竟被她捏变形了,她反应过来之后,立即跪在了地上。咸丰不容她说话,赶忙说道:“无妨,无妨,朕不会怪你,起来吧。”拍拍他旁边:“坐朕的身边来。”
玉兰坐了下来,目无焦点地看着什么,他揽着她,关切道:“生老病死乃人之常情,兰儿想哭就哭吧,朕会一直陪着你。”
玉兰抬头看着咸丰,两人四目相对,她握着他的手:“臣妾不想哭......哭不出来......即使皇上亲笔圣旨宽恕了阿玛,可阿玛实在胆小,仍旧惶惶不安,定是吓出了病,以至于回天乏术......”
咸丰叹着气,又不知说什么了,只得喊着:“兰儿......”
玉兰赶忙说着:“皇上安心,臣妾无碍,您宽宏大量饶了阿玛一命,是阿玛福薄,不配享受皇恩,实在是愧对皇上。”
咸丰点着头,一副想说什么却不好说的样,最终还是说出来了:“兰儿没有眼泪,不是不想哭,是想哭却哭不出来吧。一样是死,你一定希望你阿玛战死沙场,而不是当个逃兵。对吧?”
玉兰应道:“臣妾......臣妾心里隐隐担心阿玛别吓得一病不起......果然如此。皇上会觉得臣妾不孝吗?”
咸丰摇着头:“不觉得,朕只是很惊讶,你小小女子,怎会有这样的程度?夫合于人,父合于天,父亲是天定的,是子女的天,天是用来敬仰的,不能有任何的违背之意。你不是不孝,只是质疑,你小小女子为何敢质疑父亲?甚至觉得父亲无能呢?皇后都是万万不敢这样想的,朕亦是如此......”
玉兰摇着头:“臣妾也不明白,也很害怕,就是觉得失望。阿玛没了,臣妾的心被什么剜了一下,也只是被剜了一下,好像......好像此事跟臣妾无关,是别人的阿玛去世似的......臣妾说不清。”
咸丰接着道:“兰儿指定难过,朕却无从宽慰,你先回宫吧,朕自会去看你。”
玉兰站了起来,行着礼离开了。青锦外面候着,看着玉兰面如死灰,赶忙扶住了她:“主儿怎么了?”
玉兰应道:“没事,我阿玛去世了。”
青锦不禁惊讶道:“啊?奴婢,奴婢......”
玉兰说道:“不用宽慰,我很好,就是迷糊......”
青锦扶紧了玉兰:“奴婢扶主儿回去。”
燕儿正在天地一家春的宫门口等着玉兰,她已经知道了惠征去世的消息,因为妃嫔们都住在一个大院里,于是所有人都站在西偏殿等着玉兰。
燕儿看到玉兰回来了,赶忙迎了过来,她满脸的泪水,都说不清话了:“主儿不要难过了,妤妃、妍嫔都在等着主儿呢。”
玉兰点着头:“传得可真快......”
她木讷地走进了宫里,妤妃和妍嫔、丽贵人、玫常在等果然在她殿门口站着,她赶紧对妤妃和妍嫔行着礼,妤妃也赶紧扶起了她:“妹妹不必多礼,快进殿吧。”
玉兰应道:“多谢娘娘,嫔妾很是难受,想一个人静静......”
妤妃点着头:“好,妹妹定要节哀,姐姐就是看你一眼,你没事就好。”她便领着众妃嫔离开了。
玉兰进了殿里,对着她的几个奴仆挥挥手:“你们都别进来了,我想一个人待一会。”
燕儿擦着眼泪:“奴婢不放心,奴婢陪着主儿吧。”
玉兰摇着头:“你放心,我就想一个人想想。”把门关上了。
第226章 可怜天下父母心
不知过了多久,燕儿着急了,在外面轻轻地唤着玉兰,可里面没人回应。她想开门进去,可实在不敢,只得焦急的继续等着。
又不知过了多久,皇后来了,燕儿见着了救星,赶紧行着礼:“皇后娘娘您来了,您有身孕,实在不该走那么远的路。”又换着口气说着:“主儿一个人在屋里,不让奴婢们进去,喊门也不吱声,娘娘看怎么办才好?”
如雅点着头:“你再喊门,就说本宫来了,兰儿就会开门了。”
燕儿便又喊着:“主儿,皇后娘娘来了,可一直站着等您呢,您开门吧。”
殿里没有回音,燕儿继续喊着:“主儿,皇后娘娘来了......”
门忽地开了,玉兰红着眼圈给如雅请安:“娘娘金安,您怎么亲自过来了,要注意身子。”
如雅赶忙说着:“殿里说话吧。”
两人各自坐下,玉兰愣愣地,如雅先说话了:“你想哭就哭出来吧,不要忍着了。”
玉兰定定地看着如雅,心不在焉地应着:“我哭不出来。你已经对一个人失望了,关于他的一切东西,你都会无动于衷,哪怕这个人是你的阿玛......娘娘,您明白吗?”
如雅摇着头,坚定地应道:“我不明白。”
玉兰悲戚地看着如雅:“我也不明白......就是失望,失望。”
如雅叹着气:“他是你阿玛啊,他做了什么让你这么怀恨在心,让你这么恨他,让你恨到连眼泪都不愿为他流?”
玉兰无力道:“不是恨,是失望,他为何如此胆小,为何不英勇克敌,为什么......”
如雅的声音加重了:“因为他是阿玛,没有为什么,咱们没有资格问为什么!阿玛去世你不难过,你却在纠结不难过的原由,你怎么会这样?你竟然连眼泪都没有.....”拿起手帕擦着泪。
玉兰抬头看着如雅:“我不是不想哭,是哭不出来......”
燕儿赶忙说道:“主儿,皇后娘娘有孕呢,切不可惹娘娘生气。”
如雅笑着:“没事,本宫一点点气而已,不要担心。”叹息着:“你的想法比我高深,我也就不明白你为何这样地纠结,跟我说话应该是对牛弹琴吧。”
玉兰木讷道:“娘娘埋汰臣妾了,您要是牛那臣妾就是牛粪。”
燕儿又劝着:“主儿,不能这样说。”
如雅站了起来,玉兰坐着不动,燕儿戳戳她,她也就站了起来。
如雅道:”我说再多的话也是无济,非得你自个想明白才好,这几日也不要请安了,缓缓劲,本宫先去了。”走了两步又停下了:“你根本无需缓缓,你心里都明明白白的,是我肤浅,理解不到你。”去了。
玉兰送着如雅,然后又愣愣地坐下,燕儿怯懦地问道:“主儿,您真的不难过啊?”
玉兰看了看燕儿,又低眸无力地应着:“难过啊,可是哭不出来。燕儿,我甚至有那么一点点庆幸,阿玛没了,就再也不会临阵脱逃,再也不会让我失望了…...”
燕儿没有惊讶,反而淡定地问着:“主儿,您觉得值当的吗?都几个月了,老爷也只是逃跑一次而已,值当您如此纠结吗?皇上都宽宥老爷了,您却还埋怨着,这样不好。”
玉兰应道:“我知道不好,可我就是失望啊,装也不想装,不想哭就是不想哭。”
燕儿哭了:“主儿变了,才进宫一年而已,怎么变成这样了,奴婢都不认识您了。”说完立即跪了下来,口气却依旧不屈:“奴婢说错话了。”
玉兰招招手,燕儿便走到她跟前,她牵着她的手,又给她擦着眼泪:“你不认识我,我也不认识我自己了,我从来都没明白我为什么会这样,就像我哭不出来一样,我根本不明白。”
燕儿低着头,满脸地歉意:“奴婢失言了,主儿不要往心里去,就像皇后娘娘说得一样,奴婢脑子浅薄,自然明白不了主儿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