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扶苏(27)
他弯下腰来无尽爱意的抚摸那颗红点,连同一旁的长疤,随即低头亲亲吻下,对我道:“你永远是干净的,无论如何我都要你、都爱你……”
我多想抱住他不要他走,可是形势所逼不可如此,只得眼睁睁看他离去。
扶苏走后不久荣禄便拖着一身伤痛进来了,我于心不忍,泪水止都止不住。
他却苍白笑道:“你倒是爱哭,那天骂人的气势哪里去了?”
若没有他,我估计已被胡亥玷污了吧……
也是他,在自己的君王、父亲面前不要命的保护我。
我的心真的好痛啊,连同桃夭的痛一起,险些让我哭到窒息,荣禄慌乱不已,将我拥入怀里笨拙的哄着,我闻到他身上浓浓的血腥味,心如刀割。
我想与他坦白,可能还会有所隐瞒,但是关于桃夭,我要与他说清楚。
好不容易平复下来,便对上他情意深深的双眸。
我问道:“荣禄,你觉得我与桃夭有何不同?”
他想了想,答道:“完全不同。”
“那你还觉得我是她吗?”
他低下头哽咽道:“我不止一次怀疑你不是她,可你明明就是她,我不知该如何解释……”
“那你分得清自己爱的是谁吗?是昔日的桃夭,还是如今的我?”
他看着我的双眸道:“她,我爱的是她,那个乖巧安静的她,唯唯诺诺的她,任我欺负的她……”
“荣禄……”我擦去眼泪,认真对他道,“我告诉你实情,你别告诉任何人,就当是我们之间的秘密,好吗?”
他却阻止我,双目悲痛道:“你先回答我,桃夭……还活着吗?”
我点点头。
他一牵动嘴角而笑,满眶的泪就悉数掉了下来,突然就掩面而泣,哭得像个孩子似的。
我的心里,是桃夭在哭,一声声唤着他的名字,我哭道:“对不起……对不起……是我害了你们……”
“你到底是谁?”荣禄双目通红问我道。
坦白来历,伺候始皇
“我叫琴荷华,因爱慕公子扶苏便舍了肉身而来。”
他一惊,瞳孔放大,不可思议的看着我。
“那日我到来,桃夭已然跳湖了,我便附身于她。她并未死,只是身体虚弱已撑不下去了,如今我与她共享一体,既是利用了她,也是在保护她。”我道,“荣禄,你放心,我会把她完好无损的还给你,只是能再给我三年时间吗?不足三年,我定把她还给你……”
他久久说不出话来,眼泪无声的滑落,“那你离开,她……她还能活吗?”
“能,我死后,她便重生,你与她一起,再也不会分离。”
他愣愣看了我许久,问道:“你死了,大哥怎么办呢?”
我死死咬着嘴唇,亦无声哭着,艰难道:“别告诉他我会死……能与他有五年相守时间,我已心满意足了……”
“琴荷华!”他突然吼道,“你私自闯入他的人生,却不奉陪到底,独留他苟活,你怎能如此狠心!”
我无力辩解,自然不能将扶苏的死告诉他,于是乞求道:“荣禄,别说了,我求你别说了……”
他沉默下来,我缓了缓情绪继续道:“荣禄,我爱他,拿命来爱他,我想嫁给他,你愿意……我用桃夭的身体嫁给他吗?”
自己心爱的女人,身体给了自己的大哥,在他看来,不足三年后我即便是死了,桃夭归来,依旧是公子扶苏的女人啊!
我连忙道:“我无法转附于其他人身上,往后我死了,公子扶苏……会忘掉一切,自然会把这副身体也忘了……桃夭,今后只属于你一人,我发誓!”
到时我与扶苏都死了,便无人能阻止你们在一起了。
“我……”他缓缓开口,却难以继续,良久才道,“你为何要死?”
我没想到他会突然如此问,便道:“冥冥之中早已安排,我与你大哥只得五年相守……我为了这五年,舍了自己的命,只得这一缕魂魄前来与他相遇……五年之后,魂魄回体,我与他再无相见可能……”
“你走了,大哥怎么办啊……他爱你那么深,你看他背上刻的字……”他低喃道。
我疑惑,“什么字?”
他看着我道:“你还不知道?”
我摇摇头,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紧张问道:“到底什么字,怎么了?他背上怎么了?”
荣禄想了想,道:“大哥是至孝之人,所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即使是长得盖过嘴巴的胡子亦要等陛下或郑姬娘娘替他刮除才会去掉,他为了你在背上刻字,已然是将你放在了所有之上……”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他心中爱你又对你有愧,总是将你放于家国之后,于是他征得了郑姬娘娘的同意,出征百越之前在背上刻了六个字,只为哪日战死别人能看到背上的字,将他的尸首给你。他死前属于家国,死后只属于你。”
“哪六个字?”
荣禄缓缓说道:“死后归荷华妻。”
出征百越前,他便视我为妻了;他明明已有正室,却将我视为妻子;肌肤毁坏乃是大不孝,他却刻我名字于上;小篆字体那么多笔画,他竟足足刻了六个字……
我瞬间嚎啕大哭起来,他为什么要这么傻!!
“荷华……”荣禄道,“我尽量活得长寿些,你尽量活得长久些,只要在我有生之年把桃夭还给我就好了,你待我大哥好些,他这些年真的很不容易……”
我何尝不知?
“大哥是长子,势必要事事以陛下、以国事为重。小时候他便博览群书,比所有的兄弟姐妹都要聪明,陛下在他小时候亦是最疼爱他。”荣禄道,“只是后来,陛下兼并六国,战事繁多,政务繁忙,与大哥感情生疏了些,加上身处帝王家,每个孩子能得到的父爱皆是少得可怜。大哥长大之后,与陛下乃至很多朝臣都政见不和,大家皆主张法学,惟得他独自一人孤零零扛着儒家的大旗……他过于耿直,过于迂腐,甚是不得陛下欢心,连同许多朝臣亦有所排挤他……他在朝堂上步步艰难,长年固执己见,硬要在中车府与李相之间杀出一条仁政之道来,陛下也曾对他一度头疼过……”
我知道,我都知道。
史书写得很明白,我全都知道的。
荣禄接着道:“他并未对哪个女子动过心。早年娶李相长女,乃是圣旨赐婚,却并未见他如何喜欢,之后李相长女不幸难产身亡,他愧疚许久,面对李相在政事上对他有所打压他也一并忍了。之后不久,陛下又赐婚要他娶武城候之女,他不得不从,与灼冉夫人这几年来相敬如宾,未曾见他夜不能寐、情难自禁过,直到你出现,他放弃了一些东西,也坚定了一些东西,仿佛是一棵枯老的大树,一下子有了生机……若你死了,他定然不会独活……”
“是……”我轻轻道,泪水早已流干,“我曾试探过他关于生死问题,他说若我死了,他绝不独活……所以荣禄,我便说待我死后,你与桃夭好好活着,无人再会阻拦你们……我只问你,可愿为了桃夭,放弃如今所拥有的一切地位与权力?”
“你应知我答案。”荣禄道,“大哥既能为你生死相随,我为桃夭又岂会在乎区区身外之物?”
“谢谢你荣禄,我把心里的话说出来了,好受多了。”
“我会替你保密,但我有一个条件。”
“你说。”
荣禄笑道:“保护好这副身体,既是桃夭的,也是我的。”
我噗嗤一声笑出来,荣禄也哈哈大笑起来,与我手心交握,我挑眉道:“兄弟,大恩不言谢!”
“你想做我兄弟?”
我点点头道:“你那么能打,若做你兄弟,哪里还有人敢欺负我,我总得为自己找个靠山啊!”
他道:“好!”
“那我叫你‘禄哥’!”
他红着眼点头。
“禄哥!”
“哈哈哈……”两个眼睛红肿的人傻憨憨的笑着。
桃夭,你别哭了,他会等你,你与他必将重逢,我定会救你们逃离历史的结局。
如此,我便要抱住整个帝国最厉害的人的大腿——秦始皇。
换上宫服,心里忐忑不安至极,端着茶往“章台宫”走去,不禁心道:琴荷华啊琴荷华,唯有下了药你才敢那么不怕死,现在清醒了去见秦始皇,双手双腿竟抖得这样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