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瑟和鸣+番外(32)
林冰琴让花儿守着曾母,她按照老人的要求买好了布料来到村里的裁缝家,许以重金并承诺自己会在一旁帮忙,才让裁缝答应连夜赶制衣服。
古代的衣服都是一针一线缝制的。
到这个节骨眼上了,林冰琴哪能要求那么多?她亲自上阵,另外又让裁缝找了几个会缝制衣服的妇女,几个人凑在一起,抢时间缝制。
一夜未睡,隔天中午,衣服终于缝制好了。
上身是窄袖短衣,下身是长裙,外头是一件对襟的长袖褙子。
林冰琴付好钱,拿着新鲜出炉的衣服赶回家里。
曾母早就醒了,坐在窗台边上,双目无神地看着窗外。盼她归,更盼儿子归。
林冰琴把新衣服摊到炕上,招呼曾母,“娘,衣服总算是做出来了,赶得太急,不知道你能不能满意。”
达到老人的要求,她心情兴许能好些,对于死亡的恐惧兴许就不那么怕了。
曾母的眼睛亮了下,当即脱下身上的旧衣服,把新衣服给穿上了身。
穿好后还特意问道:“好看吗?”
林冰琴和花儿都夸好看。
老人便穿着新衣坐在窗台旁边,心心念念地瞅着窗外。
林冰琴和花儿对了下眼神,两人一起来到了西屋。
花儿小声说道:“小姐,你说可怎么办?大娘好像在等死,今天就是她认为的最后一天。曾侍卫答应了今天会回来,可到现在也不见个人影。”她表情忧虑,“小姐,你说,大娘真会死吗?”
林冰琴轻轻推搡了花儿一下,“净瞎说。去吧,你务必好好守着老人家,不能有半点儿闪失。”
花儿答应一声,委屈巴拉地去了东屋。
曾墨是在傍晚时分,风尘仆仆地赶回了家。
以往是安置好马匹独自一人进家,这次可能是赶得太急,他直接牵着马匹进了院子。
曾母看到儿子,高兴地扶着窗框站了起来。
曾墨扔了缰绳,疾步迈进屋内。
声音迫切中带着一丝不安,他喊了声“娘”,坐到了炕边上,双手去拉母亲的手。
曾母恹了一天,终于在看到儿子之后露出了笑容。
“你能回来,太好了,太好了。”
好像她马上就要死了,但在死前却完成了所有的愿望一样。
林冰琴在厢房收拾东西,听到动静跑进屋内,在一旁提醒曾墨,“你手太凉了,要当心娘的身体。”
曾墨改为隔着袖子握住母亲的手。
曾母看看儿子,再看看儿媳,忽然说道:“你们都去西屋吧,你们亲亲热热的,我高兴。”
第28章
曾母看起来虚弱无力,说话也是轻声细气的,这两天,她好像把自己想干的事儿都干完了,只剩下儿子的幸福,她握不住,也无能为力。
儿子和媳妇的关系看起来不错,可细想想,似乎总差着层什么。
上回打发林冰琴过去跟儿子行房事,时间不长便听到儿子甩门出去的动静。
她估摸着,房事没成。
心里就老不踏实。
年纪轻轻的小夫妻,这会儿恨不能天天抱在一起。可曾墨和林冰琴,两个人却没有那个意思,好几天了也不说想得发狂,吃饭的时候,看起来还有些客气。
曾母这心里就犯嘀咕,心里老是挂着这事儿,所以就提了出来。
曾墨和林冰琴听到之后都愣在那儿。
曾母把手放在自己的胸口,“我这心脏,越来越不中用。晚上睡觉的时候,我自己能觉出来。照郎中的意思,我应该活不过今天,左右剩下不过几个时辰,能见着墨儿,我心也安了。你们要是孝顺,就亲亲热热地在一起,我上路的时候,心里也美滋滋的。”
和母亲面对面地谈起生死问题,曾墨心中大恸,他声音悲凉地喊了声:“娘!”
喊的同时紧紧攥住了母亲的手,仿佛攥着母亲的命一样。
林冰琴想说几句劝慰的话,曾母抬手阻止了,她说道:“能不能活过今天,待明日再看吧。今晚咱们都敞着门睡觉,有个风吹草动的,方便听见。”
林冰琴非常非常无奈地叹了口气。
明明前几天老太太看起来不怕了,还一副全身心依靠自己的样子。可今天却一副老天完全塌了,她马上就要没命的架式。
她是绝对不相信今晚老人家会去世的。
心脏不好,或许是不久于人世,但不会那么正好,说一月之期恰好一月之期。
再说曾母这两天都没出现过病情危急的情况,药粒一直准备着,一直没派上用场。当年她父亲走之前,一天至少要吃上三四次。
直觉告诉她,只要好好注意,曾母至少还能活个三载五载的。
可现在老太太拿出临终嘱托的样子,让她什么话也拉不出来了。
此时此刻,千言万语都不如对她百依百顺来得好。
老太太让他俩过去,还要敞着门,能是什么意思?
临终前,用耳朵确认一次,儿子儿媳关系好着呢。
曾墨眼眶泛红,除了攥紧母亲的手,他好像没办法再做出什么举动。说母亲相信郎中的话,倒不如说他信。
在他眼里,沈郎中跟神医差不多。有次王府里的侍卫中了毒,让沈郎中去看的时候,他说准备后事吧,至多还有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不到,那名侍卫便停止了呼吸。
侍卫死的时候,曾墨就站在身旁,印象极其深刻。
沈郎中说母亲身体将一日不如一日,跑和跳对她来说都成了奢望,能缓步而行已是极限。好生照顾着能活一月便是奇迹。
今天便是一月之期的最后一日。
曾墨没迂腐到真正相信这便是母亲生命的最后一日,但一想到母亲将不久于人世,他内心悲难自抑,眼底泛红,难以开口。
林冰琴冲花儿招了招手,花儿从炕上跳下来,跟着林冰琴到了院子里。林冰琴贴到小姑娘的耳边,认真叮嘱着:“今晚你不准睡觉,要仔细听着老人的呼吸,一旦呼吸不对,赶紧把药粒塞进她的嘴里,记住了吗?”
花儿表情严肃:“小姐,你放心,我保证不睡。”
“千万千万不要疏忽了。”
花儿去厢房拿了点儿东西塞到袖口,复又走了回来。
林冰琴问:“你拿的什么?”
花儿把袖口亮给林冰琴看,原来是一包胡椒粉。
“小姐,你放心,我一定仔细注意着大娘的呼吸。”
花儿这头叮嘱好了,林冰琴回到屋子里,曾墨还和母亲相坐无言。
她走到炕边,纤细的手伸出去,轻轻拍了拍曾墨的胳膊,曾墨转过头,默默地看着她。
虽然面无表情,但不似以前那般冷了,眼睛里头多了丝无力感。
林冰琴嘴角慢慢弯起来,用欢快的语气说道:“曾墨,咱们去西屋休息会儿再来陪娘吧。”
欢快中夹带着一丝撒娇的意味。
曾墨在她的笑容里失了神。
但此话正合曾母的意。
她轻轻往外推自己的儿子,“去,快去吧。我临死前就希望你俩好好的。”
曾母往外推儿子的时候,屁股挪蹭着来到炕边,她向林冰琴伸出手,一手握住她的,一手握住儿子的,她将两只手放到一起,让他们牵着,语气欣慰地说:“你们要好好的,一定要好好的。”
曾墨忽地扭头,眼睫低垂,尽量压抑着自己此刻的情绪。
林冰琴很听话,她认认真真的牵着曾墨的手向曾母保证:“娘,我们一定会好好的。”
她晃了晃曾墨的手,主动拉着他往西屋走。
曾墨眉眼垂着,被动地被她牵到了西屋。
人一迈进西屋,林冰琴脸上的笑容收了,牵着曾墨的手毫不客气地捶向了他的胸膛。
很沉闷地一声。
曾墨漠然地看向她。
林冰琴用低到只有两人听到的声音说道:“你娘想听什么你不知道么?”
曾墨同样用低沉的声音回答:“你觉得,我现在有心情做男女之事么?”
母亲希望两人恩恩爱爱地过日子,希望两人补个房事,她好安心上路。
可曾墨,哪有半丝做那事的心情?
平常两人靠在一起,他或许还有那么几分旖旎的心情,可现在,悲伤已经席卷了他,他不想做任何事儿。
林冰琴脸偏向一旁,无声地叹了口气,声音凉凉地说道:“我就有心情了,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