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册+番外(77)
人生很长,顾渊愿意等。
他举着江弈安的衣服,躺在一旁的江弈安不知是否入了梦,嘴里从开始就在不停地细语。
顾渊听不真切,转头看着江弈安。
“……”
江弈安说了几个字。
“师兄你说什么?”顾渊问道。
“……”还是模糊不清。
顾渊弯腰靠了过去:“师兄?”
“萧……”江弈安小声地说。
顾渊皱起眉还是听不清。
“萧暮笛……”
顾渊的心一下子凉了,他静止在原地,不敢相信江弈安刚刚说的任何一字。
他宁愿相信是自己听错了。
“师兄……你说什么……”
“萧暮笛。”
顾渊这次听得真切了。
“师兄,我……是顾渊。”
顾渊原本心中的平静瞬间爆发成怒火,未消的欲望更是拔山倒树般冲上头顶,他绷在原地,恨不得咬碎刚刚从江弈安口中听到的每一个字。
为什么不是他?
欲望、自私、居心……所有的心思他都不知不觉地用在了江弈安的身上。
他快速地回忆着那天下午萧暮笛与他在渚泽台闲聊,别说是顾渊自己,就是他人也听得出她话里话外对江弈安那藏着的爱意。
萧暮笛告诉顾渊,他想让顾渊将自己引荐给江弈安,希望顾渊帮他,顾渊答应了。
那天顾渊才知道,若不是因为萧暮笛,或许他还不会产生一种随时有可能失去江弈安的危机感。
所以到了今天,顾渊并没有在江弈安面前提起萧暮笛半字。
因为他知道,江弈安生性淡薄,只要他不说,江弈安便也再不会主动与她结识。
可如今又是怎么回事?
顾渊定在原地,一种莫名其妙的屈辱感油然而生,他毫不犹豫地起身,就在这一瞬间,顾渊的手腕被躺在后面的人突然抓住了。
顾渊惴惴地转头,看着江弈安半睁着眼睛看着他,嘴里又嘟囔起来。
“萧暮笛……”
顾渊一听狠狠咬牙发力抽出手来,可江弈安的手越发收紧了。
“别……去找萧……暮笛。”这一句话顾渊一次便听得真真切切。
“别……再去找她……说话……”这句他也听得十分清楚。
“别去找他,留下来陪我……”
顾渊的心在一瞬间融化,他退步转头朝江弈安看去:“师兄你说什么?”
江弈安依旧抓着顾渊的手腕:“我让你别去找萧暮笛……”
顾渊看着他,恨不得将刚刚每一个字的笔画都刻在心里。
“我让你……留下来陪我。”
江弈安轻轻一拽,将顾渊的手臂向后一拉,顾渊就失重般朝他压了过来。
江弈安顺势抓过顾渊的后劲将他朝自己摁了下来,他仰起白白的脖颈,闭着眼睛就将自己的唇贴到了顾渊的唇上。
顾渊愣在原地,此时他才感受到,醉酒后的江弈安全身竟是这般冰凉。
原来他那时候一直在看自己,他知道自己在跟萧暮笛说话,所以在一直在耿耿于怀吗?
顾渊就知道,那对护腕是不会骗人的,骗人的是江弈安。
“骗子。”顾渊小声道。
两人静止在原地几秒,江弈安慢慢离开顾渊,两人对视,鼻尖只差了不到一寸的距离,两人呼吸交织,顾渊感受着江弈安那略带醉意的气息,感受着来自江弈安的温度。
顾渊略带笑意地看着他再次重复道:“你这个骗子。”
此时顾渊极度冷静,因为他终于知道、他确定、他保证,江弈安总有一天会是他的。
顾渊抓起被子将江弈安轻轻盖好:“师兄,半夜若是冷了就叫我,我不走……”
汪洋沉于巨渊,百潮终将归海,万物皆有归途,万物皆被包围。
作者有话要说:左景:我是工具人吗?
季子雍:你不配做我的工具人。
☆、绝境
第二天,江弈安起来后头疼欲裂,他揉了揉太阳穴翻身下床,走出去推开门就感受到一阵清凉。
他大口地呼吸着清凉的空气,昨晚沉淀的心情瞬间就被消散开来,就在这时,江弈安远远闻到一股从厨房那边飘过香味。
他有些饿了。
江弈安顺着莲池走过去,推开门就看到在里面忙来忙去的方小棠和顾渊。
顾渊闻声转头看去,就看到站在两人身后的江弈安。
“师兄你怎么不多睡会儿?”
江弈安似乎想了想才答道:“都日上三竿了。”
方小棠一笑:“你俩昨天也就喝了两坛吧。”
“两坛?有这么多?”
方小棠接着说:“哦是你们三个。”
顾渊转身从橱柜里拿出一个瓷碗,拿着汤勺在砂锅里搅了搅:“你尝尝味道怎么样。”顾渊端着碗给江弈安递过去。
江弈安尝了一口点了点头。
“我给你盛一碗饭?”
半个时辰后,江弈安吃饱喝足,转身就急急忙忙向十七殿外走了出去。
早上天还没亮,顾渊醒来后发现自己昨晚趴在江弈安卧房里的木桌上,他抬眼看了看江弈安还没醒就走回隔壁。
一个时辰后,才看到江弈安推开厨房的门走进来。
这天傍晚,修明峰山头的红云比平日里的还要亮些,这几天长生门平静非常,晋沅在外,长沅闭关,季子雍也如往常一样白天在书斋,而江弈安除了练剑就是跑到后山去。
顾渊在太阳还没落山前就看到江弈安走进后山的森林里,到了现在都没有出来,心里不免有些难耐。
他知道长沅在后山闭关,所以也不便上前打扰,可自己还是不知不觉从书斋离开后就来到后山。
后山树木茂密,层层叠叠的松树映衬得长留一片翠绿,山脊上回荡着后院毕方声声的鸣叫声,顾渊一个人走进森林里,感受着一种孤独的静谧。
就在这时,一阵细碎的声响从树林深处传来,顾渊凝神仔细听着,就在这时,一个人影慢慢出现在顾渊面前。
“师兄?”
江弈安看着顾渊:“你怎么在这儿?”
顾渊本想说我是来等你的,可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
“太阳下山了,师父还不解禁?”
“快了。”
顾渊等江弈安走过来两人就并肩走着。
“师兄,”顾渊有些将声音故意放大,“你今晚上有时间吗?我想跟你谈谈。”
顾渊等着江弈安的回复,到了如今他还是有些害怕遭到江弈安的拒绝。
过了片刻,江弈安开口道:“好。”
两人从后院绕到书斋,顺着石地走到十七殿,两人跨步走上月亭,眼前风影驳驳,帷幔飘落,瞬间有种让顾渊重新回到三年前的触感。
那时候,自己也是这般走进十七殿的。
“师兄,你知不知道……”
“顾渊。”
顾渊停住了。
“你知不知道这世间的许多事情都是有规律可循的。”江弈安平静地说,“就像我和你……”
此时天空已经从刚才的明红色变成深蓝色,头顶靛蓝,而山边渐白。
“师兄,你若愿意听我说,我今夜必与你好好说清楚。”
顾渊想,如若你不愿意,我以后再说也无妨。
“若我当初有得选择,我便不会进漆庄,但那时我不知道,我也会因此来到长生门。”
“你跟师父平日里最喜欢对我说世事无常,人人皆有命数,可倘若那年在卜罗沼,别人说你的命数就是为了替他人赴死,这样的命数你也要接受吗?”
江弈安愣住了:“你怎么……”
“师兄,若不是子雍师兄告诉我,你真的什么都不想跟我说吗?”
顾渊本不想说这个。
“又倘若他人生来入仙门,而我顾渊却注定老死在漆庄,那我之前的命数,与今后的命数又有何不同?”
“可我却遇到了师伯,是师伯带我回的长生门,是师伯、是你们救了我顾渊的性命。”
“师兄,你明不明白我的意思。”
“我的意思是,从今往后,没有你的命数我不要。”
江弈安微微放大了瞳孔,他的心脏在拼命敲打着胸腔,他愣在原地听不到周围的任何声音。
他从未奢求从他人身上得到承诺,可顾渊却给他了。
顾渊看着江弈安站在自己面前沉默着,他想,就算现在的不到江弈安的答复,总有一天也会等到的。
两人对视,周围一片寂静,就在这时,远处的山边突然传来一声巨响,响声突兀至极,周围的宁静瞬间被打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