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嫁(71)

云馨皇后刚上完妆，就听到殿外通报道：“德妃娘娘到。”

话音刚落，姚德妃就笑盈盈地走进来。

“妹妹来得可早。”云馨皇后对着镜子里的姚德妃一笑，抬手指旁边的绣墩让她落座。

姚德妃在绣墩上坐下，闲闲一笑：“姐姐办的宴席，妹妹怎敢不早来。”

“就你嘴巧。”

“姐姐，国师家的叶小姐如今孤苦伶仃的，这中秋佳节，不如请她一起来热闹热闹吧。”姚德妃微微一笑，满脸感怀。

云馨皇后戴好金钗，对着镜子端详几眼，觉得挺满意，转身走到姚德妃旁边坐下。

“难得妹妹有这份心，倒是与我想到一块儿去了 。”云馨皇后笑道。

姚德妃状似惊喜，圆圆的杏眼越发明亮起来：“姐姐真是宅心仁厚，妹妹这也是平日里跟着学的，多做善事积点福报。”

云馨皇后赞许地点头：“你这话说得在理。”

“妹妹还有一个不情之请。”姚德妃嘴角微勾，又淡淡叹了口气，“这叶小姐也是个苦命的，国师大人去了 ，她一个女孩子家家的孤苦无依，妹妹想着收她做义女，反正卓儿还小，多个姐姐也好照料。”

云馨皇后看着姚德妃一脸诚恳的样子，不似作假，点头笑道：“你才是宅心仁厚，令人赞佩。那叶殊若是真能成你的义女，倒是好事一桩，一则她不愁归处，二则国师大人在天之灵也得以慰藉。这样一来，倒是帮陛下解了燃眉之急。”

姚德妃笑得恬淡，听到外面嘁嘁喳喳的说话声大起来，估计是人都来了，于是起身扶着云馨皇后向前殿走去。

午时刚过，宴席开始 。

叶殊跟着长宁公主入席，坐在云馨皇后后面的席位上，下面左首是应贵妃，然后旁边依次坐着姚德妃、甄雅妃等人，八皇子季文岚、九皇子小胖子季文筝等人也在。

应贵妃一袭银灰色袍子扶着季文泰缓步走进来，对着云馨皇后施一礼然后入席。叶殊看到她 ，没敢表露出什么表情。应贵妃也只是淡淡看 她一眼，但那温柔沉静的一瞥却令叶殊心安。

下面的席位七七八八地都坐得差不多了 ，只是季文宣还被囚禁在东宫，温淑妃被关禁闭，都没有来。云馨皇后想到儿子，不由一阵淡淡失落，心里想着晚上得跟元武帝求个情，去看看儿子。

正想着，听大殿外面通报，七殿下到 。

和众人一样，叶殊抬头看向大殿门口。

不一会儿，只见季文熙玉带束发，英俊挺拔，一袭墨色冷金蟒袍缓步走进大殿，拱手行礼，向各位娘娘请安。

众人一时纷纷答礼，云馨皇后笑着颔首，“文熙回来就好，坐下吧。”

温淑妃没来，季文熙一个人坐在席前，转头看到季文泰，兄弟两人对一下目光。然后季文熙转开头，在人群里搜寻起来。

他听说叶殊也来了 ，不知道坐在哪儿，抬头的一瞬间，他看到叶殊静静坐在长宁公主旁边，那一双眼睛黑亮沉静，也正默默看着他。

心下一痛，季文熙眼眶顿时热起来，薄唇微张，似乎是想说什么。叶殊静静看着他，忽而嘴角上扬，朝他淡淡一笑。

季文熙鼻子一酸，顿时低下头，两手在身侧紧攥成拳。

姚德妃默默看在眼里，心中冷笑。

众人正谈笑间忽听大殿外面通报，陛下到 。

元武帝龙躯虎步走进大殿，一群莺莺燕燕顿时拜礼，娇声细语给皇上请安。

元武帝面庞带笑，看起来心情不错，走到上首拉着云馨皇后坐定，让众人也都入座，宴席这便开始了。

开场是一支清新悠远的丝竹曲子，没有歌舞，单这一只悠远的曲子倒是听起来别有一番韵味。

等这一曲结束，元武帝端放下金樽，然后笑容满面地说了一些场面话，整个大殿内的气氛虽然说不上欢乐，但也比较轻松愉快。

“叶姑娘，国师大人为国尽忠，鞠躬尽瘁，如今仙去了，朕敬你一杯，也算朕对国师大人的感念和追思。”元武帝举起酒樽，看向叶殊。

不敢和上首的皇帝对视，也或者是不想、不愿，叶殊端起桌前的小酒樽，站起身一饮而尽，淡淡道：“多谢陛下。”

元武帝微微一笑，端着酒樽，暗暗打量她。总觉得这个丫头看起来年纪不大，但总让人捉摸不透的样子。他刚想再问几句，旁边云馨皇后开口道：“陛下，国师大人劳苦功高，是我们大季朝的股肱之臣。如今国师大人仙去了 ，留下叶小姐一人，孤苦伶仃的……”

她怜惜地看 叶殊一眼，握着元武帝的手道：“德妃刚刚跟我说 ，她想收叶小姐做义女，在这宫里也有个照应，叶小姐也就有依靠了 。”

应贵妃闻言顿时抬头，众人也是神情一凛，讶然看向上首。

叶殊心头一惊，有些不解地看向姚德妃，只见姚德妃满是笑意地朝她点点头，然后从席位间站起来，缓缓走上前，凄声道：“陛下，臣妾感念清和国师为国为民，两袖清风，如今叶小姐孤苦无依，臣妾愿收其做义女，代国师大人照料她，以慰国师大人在天之灵，让他能够去得安心。”

元武帝微微皱眉，沉吟着看向姚德妃，一时间疑惑丛生，不知道这个女人又在算计什么。

“多谢娘娘美意，叶殊不胜感激，只是师父收养叶殊前，小女也是一个人，早已习惯了 。还请陛下放小女出宫，小女可以自谋生路，自己照顾自己。”叶殊也走上前，想为自己的命运抗争。

应贵妃状似不在意道：“叶小姐是国师大人的徒弟，自然也是方外之人，闲云野鹤惯了，恐怕也不习惯这宫里的规矩，总还是外面随意自在些。既然叶小姐想出宫，陛下不如就遂了她的心意吧。”

姚德妃闻言冷哼 一声：“贵妃娘娘这话倒是说得轻巧，宫外面自然随意自在，可是让这么一个小姑娘出去，到哪里去谋生？恐怕这不是替别人着想，而是某些人不想见到人家吧。”

应贵妃闻言也不恼，淡淡一笑：“德妃妹妹多虑了，我只是替你分忧，要照顾人家就要多担一份责任，怕你累着 。”

“照这么说，我还真该谢谢姐姐 ，不过不知姐姐是真为我操心呢，还是为人家操心，怕我这个做妹妹的照顾不好人家。”姚德妃眯着杏眼看着应贵妃，哂笑道。

她们两人打着机锋，众人闻言亦是心中明了。当年应家倒台，满门抄斩，执行官就是国师清和。谁都知道应贵妃看清和国师不顺眼，恐怕也未必待见人家的徒弟。之前国师遇害，谁知道背后有没有应贵妃谋算？大家心里不是不怀疑，只是没人敢说出口罢了。

季文泰坐在应贵妃旁边，沉了脸色，眉峰紧蹙，墨色的眸子冷冷看向众人。

云馨皇后开口道：“好了，知道大家都是好心。只是本宫也觉得，不能放叶小姐出宫。这天大地大的，一个小姑娘家能走到哪儿去？万一有个差池，我们怎能对得起国师大人？”

长宁公主紧紧拉着叶殊使劲摇头，坚决不让她出宫。

季文熙心中也很着急，叶殊怎么会想出宫呢？她要真走了 ，他上哪儿去找她去？

看来这宫是出不去了，不知道姚德妃安的什么心，非要收她当义女？叶殊想知道她的目的，于是低头行礼：“德妃娘娘身份高贵，叶殊高攀不起，断断做不了娘娘的义女。如果娘娘果真不嫌弃小女，不如就让小女做娘娘的奴婢吧。”

“瞧你这孩子，”云馨皇后嗔怪道，“德妃怎么会让你做奴婢呢。”

姚德妃连忙换上一副悲戚的神态，上前一步拉着叶殊：“什么奴婢不奴婢的，本宫心疼还来不及，怎么会把你当奴婢呢，这苦命的孩子。”

她说着就要掉下泪来，看得叶殊浑身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又不好表现出来，于是一脸谦逊道：“多谢娘娘好意，只是叶殊身份低微，不知道哪里入了娘娘的眼，内心实在惶恐不安。还请娘娘收小女做奴婢，要不就放小女出宫吧。”

云馨皇后无奈地叹气，转头看着元武帝：“你看这孩子，真是让人没办法。既然这样，那就先让她跟着过去络锦宫吧，反正德妃是不会亏待她的。”

元武帝沉吟一会儿，最终点头。

059

短暂的插曲过后，宴席上重又恢复其乐融融，待到结束以后，已是月上中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