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疯人院(66)
他没有言语,拉起她的手走进店里。
她一抬头,被满目华丽璀璨的颜色狠狠惊艳了一把。
居然是家金店。
三条长方形柜台呈“U”形摆放,玻璃柜面擦得洁净明亮。
虽然灯光比不上一百多年后的水平,但每一件金饰都锻造得精巧夺目。
聂燃松开手,垂眸看了会儿,指着一对金手镯道:
“拿出来看看。”
老板小心翼翼地碰出来,放在一块漂亮的绒布上,问:
“是给这位姑娘的聘礼吗?啧啧,姑娘您可真是找了位好夫婿呀。”
宁莘莘的脸陡然涨得通红,又不好否认,低声问聂燃:
“你发什么疯?”
后者悠悠闲闲地端详那对金镯子,“你不觉得好看么?”
“好看是挺好看的,可是……那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该不会真想拿来当聘礼?
宁莘莘的脸颊更热了。
聂燃抬抬下巴,“试试吧。”
老板热情地给她试镯子,宁莘莘推辞无效,被他在左手上抹满了雪花膏。
嘴上说不要,心中却也隐隐藏着期待。
毕竟这辈子除了小时候糖果里赠送的塑料指环外,她还不曾拥有过首饰。
镯子大,她手小,一下子就套进去了。
金黄的镯子,配着她雪白的手腕,确实挺好看。
聂燃却皱着眉摇摇头,“不好,太俗。”
尤其是上面刻着的两条金凤凰,单独摆放时不起眼,一戴上手,就显得格外喜庆。
老板察言观色,给他介绍其他款式。
宁莘莘也渐渐放开了,想着来都来了不如多试试,开始仔细看首饰。
郎晓起初也看,但很快失去兴趣,实在不明白这些金石头的魅力在哪儿。
“这条项链可以拿出来试试吗?”
宁莘莘指着柜台道。
老板拿出项链,又抱来一面大镜子,正要给她戴时,被聂燃接了过去。
宁莘莘撩起头发,解开围巾,露出脖子。
聂燃的指腹擦着她的皮肤划过去,项链冰凉冰凉的,凉得她莫名很紧张。
“好了。”
对方的声音让她回过神,看向镜子中的倒影。
她特地挑了简单日常的款式,一根金链子上一个小小的圆圈,有些许镂空图案,摇晃时金光闪闪。
“好看么?”
她回头问聂燃。
后者盯着她雪白细腻的皮肤,“好看。”
她又去问郎晓,郎晓闭着眼睛拍马屁。
宁莘莘听得美滋滋,几乎想现在就买下来,突然发现一个问题。
她有钱,可是没有这个世界的货币啊。
民国年纪用什么货币来着,大洋?
把项链依依不舍地还给老板,她将聂燃拉到一旁,想问问他有没有什么办法。
不料对方却说:“没钱就不买。”
“……那你还拉着我试半天?”
那积极的样子,仿佛马上就要下跪求婚似的。
聂燃挑高右眉,“我有说要给你买?”
“你……算了!”
宁莘莘翻了个巨大的白眼,拉着郎晓走出店门。
聂燃小跑着追出来,正要说话,三人的目光定格在街角的某一处。
那里躺着一个人影,在这个世界并不奇怪。
上次来时,他们也看见不少乞丐躺在街角,毕竟是兵荒马乱的年代。
但今天这位看起来很眼熟,宁莘莘靠近了些,低头一看,果然是那小姑娘。
几天不见,对方的脸更白了,整个人瘦成窄窄小小的一长条。
衣服又破了些,伤势又重了些,仿佛只剩下几口气。
“姐姐……”
她掀了掀眼帘,看见宁莘莘,流露出喜悦的光芒。
“太好了,我还能见到你最后一面。”
宁莘莘惊讶地问:“你怎么了?”
“他们还是找到我了,姐姐,我是不是要死了?”
对方虚弱得像一棵枯萎的小草,看不到半点生命的光泽。
即便是幻象,也着实令人怜悯。
宁莘莘犹豫地看向聂燃,他突然走过去,把小姑娘打横扛上肩头。
“走吧,回家。”
赶不走,杀不死。
他倒要看看,这家伙准备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如何兴风作浪。
宁莘莘和郎晓走在后面,视线正好被他们的身体挡住。
小姑娘忽然捧着聂燃的脸,吧唧亲了一口。
“你不要凶我好不好?我们……”
话未说完,她整个人被扔到了地上。
聂燃面无表情地说:“抱歉,手滑。”
宁莘莘吓了一跳,忙去查看,见没有大碍后忍不住说:“你小心点。”
“我这个人粗手粗脚惯了,你来。”
被他选中的郎晓惊愕抬头,磨磨蹭蹭地走过去。
刚要弯腰背对方,嗅到她身上陌生的气味,一退三尺远。
“我不行。”
宁莘莘十分无语,“亏你俩平时一个吃的比一个多,到关键时刻不顶用。”
她打算自力更生,聂燃却又把小姑娘给扛起来了。
“这么辛苦的活儿,还是我来吧。”
说罢朝前走去,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警告。
“老实点。”
回到疯人院,宁莘莘拿来被子、医药箱、巧克力,顺便让郎晓烧了壶热水。
小姑娘裹着被子喝热水、吃巧克力,一双大眼睛望来望去。
宁莘莘给她溃烂的小腿上药,过了会儿皱眉道:
“这样恐怕不行,伤口太脏了,会引起感染的,洗个澡吧。”
“好呀。”
对方掀开被子,准备爬下沙发。
宁莘莘说:“我来帮你。”
她忽然僵在原地,看起来不太愿意。
宁莘莘有些困惑,“有什么问题么?我以前给别的小朋友洗过澡,很熟练的,你放心。”
对方看起来也就六七岁,和孤儿院的弟弟妹妹没什么区别。
小姑娘摇头,“没有,就是腿太疼,动不了。”
“腿疼?我看看,该不会骨折了吧。”
宁莘莘卷起她抹布似的裤腿,看了半天也看不出名堂,只好说:
“那就等你不疼了再洗。”
“嗯。”
小姑娘爬回被子里,乖巧地坐着。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啊?”
“爹叫我来福,别人叫我臭丫头。”
宁莘莘笑问:“那你希望我们叫你叫什么?”
“叫……”
她望着天花板上圆形的吸顶灯,眼睛一亮。
“叫月月好不好?我好喜欢月亮,每晚睡觉前都要看看它。”
“好,就叫月月。你在这儿坐着,我做饭去。”
宁莘莘恍惚回到孤儿院最后的那段时光,她是大孩子,要帮助工作人员照顾小孩子。
洗衣服做饭、扫地拖地,全是他们自己来,甚至还在院长的带领下开辟荒地,种了一片菜园子,每次吃自己种的菜都很有成就感。
她前脚一走,月月后脚就想跳下沙发,却感觉有股目光在注视自己,抬头看去,聂燃站在楼梯上,冷冷地看着她。
她歪头一笑,天真无邪,仿佛是个冲哥哥撒娇的小妹妹。
聂燃不为所动,眼神锐利如针。
月月只好坐回原位,百无聊赖地玩巧克力包装纸。
今天家里多了位伤员,宁莘莘特地熬了一锅又香又稠的粥,配合几个小炒菜,是几日来最丰盛的一顿。
郎晓经过这段时间的适应,已经差不多能像正常人一样吃饭了,只是对肉类格外喜爱,一眼就看到正中间的炒腊肉,伸手要去抓。
宁莘莘一筷子敲在他手背上。
“像什么样?家里有客人,用筷子吃。”
郎晓噘着嘴,揉揉手背坐在椅子上。
聂燃也下来了,宁莘莘看向月月。
“你坐在哪儿吃啊?自己吃不了吧,我来喂你好了。”
月月撑着沙发坐起来,“不用麻烦姐姐,我自己来。”
她怕她摔跤,忙跑过去扶她。
“小心点,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说,不用客气。”
月月忽然不动了,靠着她的胳膊眼泪汪汪。
“姐姐,你真是好人,我以后要怎么报答你的恩情?”
“嗐,这要报答做什么。你好好养伤,把自己养的白白胖胖的,我就很开心了。”
将她扶到桌边坐好,宁莘莘为她盛饭,夹菜,甚至吹汤,照顾得无微不至。
月月看着惨兮兮,却挺能聊,三两句就把她逗得哈哈大笑,场面和谐得像亲姐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