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之步步生莲+番外(39)
另一边的次间里,皇帝暂且忍耐下了方才的怒火冲天,眼睛死死盯住面前的御医沉声道:“海岳,朕再问你一次,翊王的毒究竟还有没有其他法子可解?”
虽说立在方才暴怒的天子面前,已经胡子花白的海岳却仍旧不卑不亢地缓缓摇了摇头:“皇上,臣方才已经说过,翊王殿下的毒前所未见,臣带着御医们翻遍了医书,也只找到了这一个法子。”
“这个法子你究竟有几分把握?若是不奏效,翊王可会有危险?”
作为天下人之顶端的天子,皇帝几乎从未有过这种境况不受掌控的感觉,尤其还事关自己儿子的性命,然而无论他的目光中怒火燃得多旺盛,那德高望重的御医却仍然摇了摇头。
“皇上,请恕微臣无能。翊王殿下所中之毒在中原并无实例,臣等找到的法子也只是古书上的记载,因此臣心中连三分把握也说不上……可臣方才见翊王殿下面色已然有灰败之相,若是再拖延下去,恐怕会呕血毒发,到时候只怕神仙难救了……”
海岳的话还未说完,皇后身边的大宫女却匆匆进来,一脸惶急地跪地对皇帝道:“皇上,翊王殿下突然吐了血,情形看起来有些不好!!”
“什么?!”
皇帝和座下的海岳同时一惊,海岳回过身满脸凝重地对皇帝深深一揖:“皇上,再耽误不得了!”
“罢了,海岳,你去煎药,朕去看看端行。记住——”
皇帝顿了顿,沉声道:“端行不仅是朕的儿子,更是朝中重臣,生死存亡关乎社稷安稳,海岳,你心中要有数。”
“皇上放心,臣定然竭尽全力,以保翊王殿下无虞。”
此时骆骓的屋子里不似方才的慌乱,被黑紫色的鲜血浸污的锦被已经被快手快脚地换掉,此时仍旧毫无知觉的骆骓虽说神色并无痛苦,可面色却愈发青白。
步怀珺跪坐在床边,用一块打湿的帕子轻轻地拭着骆骓的唇角,若是注意看便能发现少女纤细的手指仍在微微颤抖,方才那可怖的一幕依旧历历在目。
眼前这个人,或许真的不会再醒过来了。
这个意识逐渐在步怀珺的脑海中形成了清晰的画面,这几乎让她全身都冰冷了起来。如果骆骓不在了……如果骆骓……
这个人原来已经不经意间,成为了自己在这个陌生的时代和城池中生存的依仗,面对着他的时候可以暂时卸下伪装,无需保持秘密,因为知道自己已经被纳入他的羽翼……
皇帝正在这时大步流星地进了屋子,一时间无论是皇后还是下人都纷纷起身行礼,唯有步怀珺恍若不闻,只专心致志地擦拭着骆骓额头和下颌。
“皇上……”
皇后微微走近皇帝,想要替步怀珺开解一两句,皇帝却毅然决然地对皇后一点头:“端行如今正在紧要关头,就无须多礼了。皇后,朕已经答应了海岳,让他用那古医书上的法子替端行解毒。”
“皇上圣明。”
皇后温婉地一垂首,低声劝慰道:“如今翊王形势危殆,若再犹豫不决下去,只怕会出大事情,不如让御医们施展医术,即便是赌一赌运气,也好过白白空等下去。”
“你说的是,只是这法子着实凶险,朕心中不安稳……”
“皇上。”
听着皇帝难得有几分迷惘的话语,皇后不由分说地抬起头来,轻轻地握住了皇帝的手。
虽说后宫美人多矣,可面对结发嫡妻温柔坚定的目光,皇帝心中仍然大受震动,只听得陪伴了自己近三十年的妻子在自己耳边柔声道:“翊王自小独立,早早领了差事入朝替皇上分忧,如今伤重皇上挂心也是理所应当。只是臣妾觉得,翊王是尊贵的皇子,自然有老天保佑,如今御医都在这里随时施救,身边还有心悦的姑娘陪伴……”
皇后回头看了一眼仍旧跪坐在原地的步怀珺,微微笑着仰首对皇帝道:“翊王定然会平安无事的。只是皇上……”
随着皇后突然降低的话音,皇帝只感觉手背上皇后的手指紧了一紧。
“皇上和臣妾匆忙出宫,虽说并未惊动各宫中,可宫里宫外人多口杂,这消息是瞒不住的,何况方才还有祁王府中一行……如今已经快到宫门下匙的时辰了,若是拖到那个时候……”
虽说常年居于深宫,可毕竟是母仪天下的皇后,久摄六宫之事,数十年来也见惯了大风大浪。
皇帝听了皇后的这番话,满面的烦郁之色陡然一变,思索了片刻,终究审慎地点了点头。
☆、第四十五章
自打骆骓昏昏沉沉被灌进那漆黑得令人心悸的药液,已经过了两个多时辰。窗外的夜色已经悄悄降临,有小厮轻手轻脚地进来掌灯,足足六七位御医留在外间,不时有细碎的讨论声传进屋子里。
皇帝和皇后已经在黄昏前离开了翊王府起驾回宫,临行前皇后亲自执了步怀珺的手,絮絮地叮嘱了不少时候,皇帝却一言不发,只深深地注视了步怀珺片刻,便在内侍与护卫的前呼后拥之下转身离去了。
步怀珺靠在桌边,有些出神地凝视那铜铸的烛台,萱草捧着个食盒从外头进来,对步怀珺屈了屈膝,轻声道:“小姐,修大人吩咐厨房煮了些清淡的粥饭,您不如用些吧……”
她迅速而谨慎地抬头打量了骆骓一眼,更是压低了声音:“方才御医说,翊王殿下若是能熬过今夜大概就无虞了,只怕这府中之人今夜都无法安睡了。”
“修棋回来了?”
没理会那放在桌子上的食盒,步怀珺问。
“是。”
萱草垂着眼,偷偷指了指外头:“奴婢此前出去打水,就见他从外头回来,现下正立在外头的回廊上守着,与平时不同整个人一言不发,面色看着吓人得很。”
虽说现下并不是适合发笑的情景,步怀珺却还是被萱草的话逗得莞尔,轻轻拍了拍丫头的小臂权当安抚,步怀珺立起身来:“我现下倒还不饿,这些粥饭你先用些,我出去看看片刻便回来,至于殿下这边……”
步怀珺回头望望仍然悄无声息的骆骓,眸子微微黯淡了一瞬,却仍旧微笑着对萱草道:“就暂且拜托你帮我守一会儿了。”
时节已值深秋,夜凉如水,修棋仿佛不知疲倦的铁人似地挺立在游廊中,目光连一刻也不曾从透出烛光的屋子离开。直到步怀珺缓步行至他身边,修棋才微微低下了头,对着步怀珺颔首示意,低声道:“步小姐。”
“修大人。”步怀珺浅浅一屈膝,“殿下用药已经两个多时辰,御医们都在守着,情势暂且看来平稳,也请修大人不要太过忧心了。”
虽说这话里的安慰意味不言而喻,步怀珺却也没指望能够奏效。毕竟修棋与骆骓比起主仆,更偏向挚友一些,打小相识的情分自然与旁人不同。
果然,修棋闻言却没向步怀珺望上一眼,仍旧远远眺着屋子里的灯火,淡淡地摇了摇头:“守着殿下的安危是下属的本分,我已经没能做到一次了,决不能再来一次。”
微微叹了口气,步怀珺也回过头去望着那灯火通明的屋子,就这样静默了一会儿,耳边传来修棋低低的声音:“步小姐,我方才回来时,已经派出王府内几乎所有人手,让他们牢牢看住祁王府和袁府,定要将祁王与袁斐勾结并下手刺杀殿下的证据找出来呈给皇上,为殿下报这一箭之仇。不过……”
修棋顿了顿,仿佛被棉花塞住了喉咙一样,良久才涩着嗓音道:“若是殿下有个万一……我绝不会允许凶手就这样逃之夭夭,无论是谁下令动的手,我都会给殿下报仇……”
“不会的!”
修棋几近喃喃的话语突然被女子清亮的声音所打断,愕然抬头却见步怀珺炯炯的眼神:“我虽然不是御医,更没有什么把握,但是殿下久经征战,我相信他定然会无事。另外,祁王与袁斐,与我也并非全无渊源,两年前家父之死,与他们也脱不出干系,此前我乘的马车落水,也定然是这些人察觉了什么而下的手。”
“……步小姐此话当真?”
“是,这些话我曾经同殿下说过,殿下派人盯着袁府很久,可惜袁斐是个仔细的人,当时也没查出什么结果。”
听了这一番话修棋的眼中终于有了些亮光,他在游廊上慢慢地来回踱步,口中念念有词,片刻后修棋仿佛确定了什么似的,对步怀珺重重一点头,十分确信地道:“步小姐这样一说,令我明白了许多。我虽然随着殿下久居南海,可朝中的局势,王府中自是有人时时传书信给殿下,而那些书信每一封殿下都同我商讨过。我记得当年步小姐令尊过世后不到半年,当时的礼部尚书便告老还乡,而那两年在礼部升迁极快的袁斐便理所应当地接替了尚书的位置,而举荐他的正是祁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