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皇帝八字不合肿么办?(12)
皇帝把外衣解下,走至万泥身边为她披上,差一点,只差一点她就溜走了。
万泥睡熟了,脑袋枕着他肩膀,参天老树下,石枕月侵松涛浪海,漂泊的夜,无根的梦,凉风千秋夜,仰看漫天星斗,全世界皆是凉的,唯有她的是热的暖的。
鼻尖萦绕着松涛树脂香气,出乎意料少有的一夜安眠,第二日醒来时万泥发现自己正搂着皇帝的胳膊,更为惊悚的是她的哈喇子淌到了皇帝的袖子上。
她整个人当即就不好了。
估计倒霉多了天见犹怜,这时落了微雨,淅淅沥沥地撒豆子一般,万泥赶紧把松树下的皇帝喊醒了,“哎呀陛下这雨下的真大呀,都把您袖子淋湿了。”
皇帝弹了弹尚干的衣摆,不咸不淡道,“朕头次听说下雨专淋袖子的。”
万泥表情一时丰富多彩。
皇帝一下子提着她衣领把她丢到马背上,二人来到荒败的古庙廊檐下避雨,这时从林间窜来三个狸猫,笨手笨脚眼睛却是精得放光,小眼聚光灰溜溜打量着他俩,随后也若无其事在檐下避起雨来。
这等滚圆身材,简直像极了迷你版的苏世。
不一会儿,雨停了,狸猫冲万泥咧咧嘴,胡子一动便抽溜一下子三只全不见了,皇帝这才开口,“时辰到了,我们走。”
他旋即翻身上马,马儿迅疾奔走,穿梭奔在林间,骀荡长风,荒清疏阔,他的轮廓忽明忽暗,阴影下双眸耀如远星,颧颊沾满棕粉,清峻似削,嘴角微露的齿贝闪满幽光。
万泥犯了一路花痴。
“那边。”皇帝蜷起手指,指向寂寥空旷的远方,指尖泛着好看的颜色,“那是章华台,东望三十里水波泛起处是云梦泽,你所见之处,皆是朕的万里河山。”
万泥觉得他是在炫耀,于是竖起大拇指拍马屁,“那您真是棒棒哦。”
就为这一句话,皇帝差点把她从马背上扔下去摔个半身不遂。
他们风尘仆仆赶到章华台入口,万泥伸长了脖子看着那耸入云端的天阶,心肝发颤。
“你恐高?”皇帝话语间有些幸灾乐祸。
“我不恐高。”万泥吞了吞口水,“我恐坠。”
皇帝赶鸭子上架恐吓她往上爬,爬了一会万泥气喘吁吁爬不动了,皇帝扫了她青肿的脚腕,休息了一晚这伤势居然没见好。
他默了默,考虑要不要背她。此举有些危险,若是顺道被爬台阶的大臣们撞见,她只怕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众口铄金,积毁销骨,皇帝不想她受此非议,但她的伤……
“万泥!”远远地飘来凌拂兴高采烈的喊声。
谢天谢地,焦头烂额之际皇帝头次庆幸有这么一个皇妹。
凌拂招手跑了过来,“哎,你不是——”
万泥赶紧捂住了她的嘴,“奴才本来是奉公主命回宫的,可路上碰到了陛下,陛下善心大发就恩准奴才来章华台了。”
“那我是不是也能去了?”凌拂雀跃着。
皇帝不情愿地点了点头。
这时候跑来了气喘吁吁的南规,他虚弱地伸出手指指着凌拂,“你,还跑,回去上课!”
“您追了我一天一夜了都,累不累呐。”凌拂得意洋洋,“告诉您嘞,我皇兄刚才准了我去章华台了。”
南规没想到自己追了一路是这么个结果,他差点气晕过去。
皇帝见了呵斥道,“凌拂,不许没大没小,见了祭酒要喊老师,以后老师的话你要好好听,把恶习努力改正。”
凌拂看得透透,“是,我改还不行么,再这么下去,人好了,却疯了。”
万泥努力憋笑,她觉得疯的应该是南规。
鉴于南规体力不支,皇帝决定背着南规登临章华台,万泥呢则由身强力壮的凌拂背着,兄妹俩一路暗暗较着劲,最后凌拂遥遥领先率先登上章华台。
她将万泥放下,一览众山小,叹了口气,“哎,无敌是多么寂寞呀。”
皇帝脸色煞白,南规则是一脸人间正道是沧桑的无奈。
第十四章
章华台上楼台万顷,宫阙迤逦,早早受命等候的萧眠前来相迎,他略显沉重地向皇帝汇报了现在登台的官员还不足五人的惨烈事实,皇帝怫然,下令三天之内必须都爬上来,爬不上来的抬也得抬上来。
万泥觉得这不为难人胖虎么,她心里还在担忧着这进献仪式的真假,凌拂却跟打了鸡血一样上蹿下跳,“马上就能见到祸国了,真激动。”
万泥看着她这么天真的样子,心里愈发难过。
他们一家都是好人,而且都帮了自己很多忙,万泥一夜无眠,睡不着在宫外溜达时又偶遇了皇帝。
他一人负手望月,高处不胜寒。
“陛下,奴才有件事要跟您说。”
“你说。”皇帝简洁道。
“您,没有怀疑祸国的真假吗?就是,万一,它,是假的呢?万一武林的人对您图谋不轨呢?”
万泥一口气说完,顿时浑身轻松。
可皇帝的话让她又陷入困惑。
“祸国是真是假无所谓然,只要人相信它是真的,它便是真的。万民所向,人对了,事情就错不了。”他顿了顿,语调平淡,“你说是么?”
万泥楞楞点头,反正他是皇帝,说啥都对。
不过看这样子,皇帝是早早未雨绸缪了,如此,安保问题肯定有保障,她也没必要担心了。
风吹过,树叶蓬松摇摆,似是软软的面包花开放,万泥告退,躺在宫里的床上默默想,也不知道梨西这个渣男是否会真的来。
他果真来了。
他手捧剑匣,逆光而来。
万泥仅扫了一眼,便知此人不是梨西。人的皮相是可以仿的,气质却难以照搬。
她紧紧盯着他,见他已打开了剑匣,里面静躺着一把白剑,须臾一瞬,门外客,槛中人,石中火,梦中身。
这把剑她四年前在武林大会上见过,它的名字,是——
“这不是祸国。”
在一旁痴痴盯着的凌拂忽然道,“它告诉我它不是祸国。”
殿内所有人都惊愕,凌拂怎么能听到一把剑说话呢。
可凌拂却坚持己见,“它真的不是祸国,它告诉我它叫神罚。”
神罚。
没错,是剑谱排名第一的神罚。
假面梨西见事情败露,挥起神罚向皇帝刺去,萧眠高呼护驾,凌拂却一个闪身来到刺客身前,她用双手接住了神罚剑。
滴答滴答的鲜血顺着剑锋留下,凌拂刹那间如有神助,她将剑拽夺了过来,一脚将刺客踢下了章华台,刺客嗷嚎声久久盘旋不散。
百官都看呆了,皇帝心里抱憾地想,这下完了,下辈子估计也嫁不出了。
“凌拂勇夺天下第一剑,当赏。”皇帝带头鼓掌,官员们见了赶紧呱嗒呱嗒,一场危机就此解除,箜篌奏鸣,歌舞升平。
万泥长呼一口气,心里的石头终于落地了。
她不觉向皇帝看去,余光瞥见了皇帝身侧小喜公公怪异的笑,那笑容如此熟悉,与此同时是他腰腹间悄然而动的手,来不及了,她下意识就挡在皇帝身前。
长剑正中她的胸膛,她张着嘴,此刻疼有种种体无完肤,持剑之手如古钟冷玉,手的主人,是皇帝。
她反应太快,以致皇帝杀伐错判。
鲜血喷溅在小喜公公脸上,他愣了一刻,随即持剑向失神的皇帝疯狂劈杀过去,万泥舍命将小喜公公扑倒在地。
“梨西,我知道是你。”万泥奄奄一息。
梨西动作停滞,这一刻的时间绵长亘古,他知道万泥要死了。
他缓缓地将她抱在怀里,万泥抬手似要抚上他的脸,手却落在胸前的剑柄,旋即狠利按去,长剑贯穿她的身体,插入背后梨西的心脏。
他发出一声嘶吼,将万泥推开,自己无力地瘫倒在地,脸上挂着狰狞的笑。
他就知道,就知道,她到死都不会放过自己。
皇帝拖着沉重的身躯来到万泥身前,她气息幽微,了却心愿般闭了眼,总算还完了人情。
“御医!”皇帝高喊。
“启禀陛下,御医还在爬天阶。”
梨西惨笑着奚落,“太晚了,就算御医来了也救不了她,呵呵……”
凌拂奔到万泥身边捏着她的手摇晃,万泥面容平静,血在湿淋淋地淌,一瞬间,凌拂的眼眶发红发凉。
“我杀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