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我才是反派[穿书]+番外(48)
他眼前一阵模糊,突然看到被枪抵住额头的,居然是自己。
天道穿着笔挺的制服,淡淡对他道:“你背叛我了。”
他眼神仿佛在看什么杂碎:“你不过是一枚弃子,生而低贱的东西,只配和黑暗为伍,居然也敢染指道子?”
道子,秦越,沈意喃喃道,脑海中闪过他耀眼如辉光的笑容。
“秦越生而灿烂,却被你毁掉了一切。”天道审判着他,“沈意,你内疚吗?你认罪吗?”
沈意脑海中一片空白——秦越!
那是他的秦越,那是他的道子,他要看着他光芒万丈,而不是和他一起跌入尘埃。
他张了张口,发现自己已然是泪流满面。
“我认罪。”
就此接受命运,接受我们这种人,被抛弃的人,在罪恶的夜里孤独行走的命运。
天道勾了勾嘴角,便要扣下扳机——
便在这时,沈意突然听到一声微弱的呐喊:“娘亲!”
随着那声不知何来的呼喊,他心底泛起柔软而甜蜜的回忆。
他想起秦越有力的胳膊搂着他,低声道:“我爱你,沈意。你在担忧什么?告诉我,我愿为你披荆斩棘。”
他想起秦越抱着剑坐在山巅的身影,懒洋洋道:“谁都不能控制我,父亲不能,天道更不能。”
他想起秦越眼中燃烧着滔天火焰:“别放弃我,沈意!”
别放弃?沈意微微一愣,可是——
可是那是天道啊。
“你们这种书呆子呢,就容易钻牛角尖,”小胖子笑嘻嘻道,“像我们这种没文化的恶人就不一样了。”
他猛地一拍桌子,吼道:“任他天王老子,谁都不能欺负我!”
他一脚踹开了天道,脚上的人字拖飞出去老远,然后回头对沈意道:“看到没?就像这样!”
沈意怔怔地望着他。
任他天王老子,谁都不能欺负我。
别放弃。
我爱你。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沈意猛地甩开天道的束缚,踉跄着退到一边,无数幽蓝的光芒冲他汇聚而来,而光芒中央,是一枚破碎的金色扳指。
摇光的魔力残存无几,苟延残喘地附在扳指里,在荒芜的归墟中飘荡。
然后,被沈意轻轻接住。
一时间,幽蓝的纯净灵力疯狂旋转起来,和黑色的魔气交织在一起,和他鲜红的血液交织在一起。
幽蓝,深黑,血红。
黑色的魔气为他披上宽大的黑袍,鲜红的血液染红了他的眸子。
沈意慢慢睁开眼睛,长发肆意飞扬,黑袍猎猎当风。
他望着天道,露出了一个浅淡的笑容,美的肆意妄为,美的惊心动魄。
天道咬牙望着他:“你——你竟敢入魔!”
沈意漫不经心地勾起自己的发尾:“有什么不敢的。”
天道冷冷一笑:“入魔之后,从此被世人唾骂,从此苟且偷生——这些不是你最厌恶的吗?”
沈意微微沉默片刻,突然闪身出现在天道身前,伸出苍白而泛着黑气的手,掐住了天道的脖子。
他抬起暗红的眸子,突然笑了:“我不在乎。”
天道似笑非笑地望着他:“是吗。”
说罢抬手一击,便击退了沈意。
“一点残存的魔气罢了,”天道淡淡道,“还想对抗我?”
两人对视一眼,这一眼,天道似乎察觉到什么,脸色微变:“居然还有个孽子。”
沈意微微一怔,此时那不知何处来的声音又出现了,奶声奶气道:“娘亲!”
你在叫谁?你在叫我吗?
我孑然一身,你居然在叫我吗?
“娘亲!”那声音脆生生的,从他灵魂深处响起。
沈意瞳孔骤缩,此时一道劲风袭来,是天道的威压!
摇光残存的魔气根本不足以抵挡天道的愤怒一击,沈意勉强应对,脸颊上依旧被天道的银光划出一道伤口。
血流了下来,是黑色的。
沈意用手指沾了沾自己的血,放在舌尖,舔了舔。
“甜的。”他笑道。
天道又是一击袭来,沈意避无可避,干脆利落地纵身一跃,跃入了冥海中。
冥海的尽头便是归墟的尽头,是一切虚无的归处,是即使强如天道,也无法染指的虚空。
他顺着冰冷刺骨的冥海漂流着,一面抬起头来冲天道微笑:“你敢下来吗?”
“你疯了。”天道冷冷俯视着他,“你这是在自杀。”
这又有什么,沈意想着,我已然死过一次了。
“不过这样也好,”天道漠然地站在原地,负手而立,“免得脏了我的手。”
沈意无所谓地笑了笑,任冰冷的冥海吞没自己的血肉,任自己化为一团黑雾,向虚空漂流而去。
“都说归墟九死一生,唯有圣人境能够幸免,”沈意轻声道,“那么便让我赌一赌,我能不能活下来罢!”
就算死了也没关系,毕竟死前还让他睡了道子,够本了。
总之是死了不亏,活着血赚。
沈意这样想着,干脆放松地舒展开自己的身体,放空自己的思绪,一路随波逐流。
“妈的,”他忍不住笑了起来,“老子这辈子从没有这么自在过。”
无所畏惧,也不必苦苦追寻。
此时,他又听到了那个声音:“娘亲。”
虽然沈意依旧不知道他是谁,但是这一次,他开口回答了:“怎么了,宝贝?”
“娘亲,这里好冷。”那声音很委屈似的,“我想回家,我想要爹爹。”
这得看咱俩的命够不够硬了,沈意心道,却没有说出口。
神智涣散间,他笑了笑,用尽最后的力气道:“行啊,带你回家,找你那什么……爹爹……”
冥海翻涌,吞没了他的声音。
第39章 重回人间
中原, 桃酒镇。顾名思义, 这座小镇以酿桃酒闻名。
按理说, 中原乃风沙之地,并不适合桃树这种南方草木的生长, 好在天地造化, 平地拱起几座高大的山脉,遮挡风沙, 降下雨水,幽深的山谷中桃花盛开, 果实甜美, 这才酿做了远近闻名的桃酒。
不过,不论桃酒镇再有名, 都无法弥补它偏僻位置的缺陷。于是这座小镇上除了一些商队,几乎没有外人往来。镇上人家几代人繁衍生息下来,各个沾亲带故, 几乎像是一个血缘聚落。
可是这些年来, 因着外面的纷乱变动,来桃酒镇的人多了一种, 那便是军人。
或者更贴切一点,逃兵。
比如此时, 两三个士卒扛着长矛走在桃酒镇的街上, 一路行来,引得众人好奇围观,鸡鸣犬吠不断。
士卒们尽力露出凶恶表情, 却见这帮乡下人极为不知好歹,不仅不畏惧,反而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
“瞧,又来了几个兵油子。”
“这回是朝廷的,还是五大家族的?”
“我看像裴家的。”
“胡扯,听说裴家军军纪极好,怎么可能出逃兵!”
“那就是秦家的了?”
“秦家还有精力弄军队?他们家都死的七七八八了,那老家主今年八十了吧?半截身子都入土咯。”
一众男人们一面抽着旱烟,一面倚在门边聊着听来的一星半点消息,说说笑笑,全然不惧逃兵们威胁的眼神——几个外来的小卒,能奈他们何呢?
莫说是小卒,便是那什么五大家族什么皇亲国戚,什么大人物来都不顶事。
毕竟外面的纷争影响不了桃酒镇。大不了也就是不卖酒了便是,种种田养养鸡,日子照样逍遥。
逃兵们见众人对自己完全不惧,心里窝了一肚子火,大步踏进镇上唯一一个客栈,伸手便重重地拍着柜台:“三斤牛肉五两桃酒,快给爷弄上来!”
柜台后的账房先生头也不抬:“点菜找小二。”
逃兵们几次三番被无视,顿时勃然大怒,伸手便要夺过他那狗屁账本,然而刚刚伸手,便见那账房先生抬头望了他们一眼。
那一眼极浅淡,长睫微抬,神光幽微,明明是信手拈来,却无端有种压迫感,让他们不敢动弹。
“别碰我的账本。”他轻声提醒道,“刚写好的,还没给掌柜的过目呢。”
逃兵们下意识点头,账房先生便重又低下头去,继续翻看他的账本了。
随着他移开目光,那压迫感便也随之消失。几人茫然四顾,旁人一切如常,什么威压不威压,仿佛只是他们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