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你封棺+番外(39)
他三步两步地当着被他给用三言两语忽悠下去的老校长的面,将卿尚德一把手牵到了面前,当着所有人的面胡说八道到:“下面有请我们的新生代表。”
郑重:“……”
这混账还忽悠上瘾了是吧?
燕玑在将卿尚德拉上台的那一瞬间就后悔了。
他忘了,这个卿尚德不是他亲手培养出来的卿卿,他不知道什么月亮湾,也不知道什么帝国两派矛盾,大周内忧外患——还是个孩子呢,他懂什么?
所以,燕玑及时地收住了涌到喉咙里的后半句话,仅仅是向台下的所有人介绍了一下卿尚德。
老校长站在帷幕后面捧着仙气袅袅的小茶壶,微笑着朝一旁刚刚赶上台的徐教头示意道:“你瞧,年轻真好。啧啧,瞧瞧这兄弟情,简直是令人动容,想我年轻的时候……”
徐教头:“……”
那您恐怕是不知道,原本应该上台的人只有郑重这个小子。
燕玑这个混账玩意儿,他自己突然间转了性子一般地不仅接受了原来十分抗拒的上台演讲,他居然还硬是把一直跟他合不来的郑重变成了自己的副部长。
光是如此也就罢了,燕玑不愧是燕玑,这混账小子居然还敢上台带家属!
第七章 我的南府(中)
徐教头忍不住又望了一眼燕玑拉着的那个瘦弱少年,他在下楼的时候恰好看见了这个少年的跑姿,确实是个可造之才。
可是,这“可造之才”,也没有可造到能够让燕玑这种死不悔改、咬定青山不放松的混账玩意儿宁愿违背自己一贯以来的行事原则——“抛头露面”、“搔首弄姿”。
燕十三最近是吃错什么药了吗?
徐教头想起了燕玑进他的办公时大门的时候居然不是用脚踹的,而是用手规规矩矩地给打开的,简直是破天荒,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一时之间,他竟然还有些受宠若惊。
郑重恨恨地磨了磨自己的后槽牙,正准备给燕玑来一招后发制人,就看见对方朝着底下坐在单独的观众席位上的一个人招了招手。
即便是隔着单面薄纱的屏风,他也能够看出来其中人的身份不凡。
谁?
那人竟然认识燕玑?
忽然间有一个身着仿帝国服色的小厮从萃英厅的大门口跑了进来,手捧一把长剑,剑饰古朴,颇有几分古韵悠长的意味。
剑上的红缨飘飘,英姿飒爽。
只见他旁若无人地跑了进来,跑到了台下,朝着燕玑高高地托举起了手中的长剑,高声道:“此剑名为“破妄”,我家大人仰慕燕公子的本事,还请公子收留!”
燕玑的眼神略微有些复杂地转了转。
剑是好剑……
卿尚德看了看燕玑拉住自己的手,又看了看他的脸色,最后抬头仰望那一位藏在屏风后的“上等人”。
他感觉到了不对劲。
若是从前的燕玑,根本就不可能在任何一个真正的“上等人”面前露脸。
可是如今,他却为了自己破了那么多的例——这是不是意味着……是不是……燕玑不一样了?
卿尚德在怀疑。
既然他都可以回来,那么燕玑这么好的人又有什么理由不回来呢?
然而这个时候,站在台上的郑重压着心里的不满开口了。
他说:“天下一日不平,我们的燕部长就一日不受他人的赠礼——男儿有志,自当如此啊!”
郑重说得是大义凛然、情深义重,要不是卿尚德跟这个家伙作了好几年的对,他都要信了郑重的鬼话了。
其中的“燕部长”三个字郑重咬得极重,千回百转,仿佛已经把燕玑给活活地扒了皮抽了筋一般。
有志青年燕玑默默地收回了自己伸向长剑的手,并且在心里骂了郑重一万遍“人五人六儿”“孙子哎”,顺便补充了一句:“哪里哪里,这我哪里比得上郑副部长的殚精竭虑啊,现在这场开学典礼就是郑副部长一手筹谋的,跟我没有半点关系。”
郑重脸上的笑容顿时微妙了一下。
这句话算是将他推进了沟里。
若是他现在说出燕玑跟卿尚德只不过是混上台的闲杂人等,那他就得背上办事不力的大黑锅,还是当着所有人的面。
而他若是不拆穿燕玑,那对方给他扣下的这顶大帽子,他就算是不认也得捏着鼻子认了。
嘁——
郑重的嘴角微微沉了沉。
燕玑难道以为他这样势单力薄的寒门子弟,有什么可以值得让他郑重与之分庭抗礼的吗?
做梦!
即便是阻了他,当上了安全部的部长又如何?
郑重一边笑着拍了拍燕玑的肩膀,一边在心底冷哼一声。
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卿尚德越过了他们,直接走上了演讲台。
这个时候,站在台边的燕玑忽然间回头。他对着郑重不带任何偏见地笑了笑,眉目之间有着淡淡的洗尽前尘的慈祥宁静之意,像夜深水上的灯,带着倒影,波光粼粼。
又像……外婆?!
郑重脸上的表情顿时一空。
他外婆是西府西南边绵延群山里的一名村妇,大字不识一个,却是所有教养过他的长辈里对他最好的一个。
她教过他,靠山山倒,靠人人走。
所以,他郑重堂堂七尺男儿,谁也不靠,就靠自己!
他就是靠自己才走到今天的。
可是,现在他竟然在燕十三的身上看到了他的那个外婆的影子——他是不是疯了?
燕玑,燕十三,南府校霸,流里流气,胡作非为,行事毫无章法,日常以不务正业为要……在这样一个人的身上看到自己外婆的影子,郑重光想想都觉得自己是在亵渎外婆。
呸呸呸。
郑重还没有在心底“呸”完,就听见自己一直以来没有如何关注的那个新生居然当真站上了演讲台,张开嘴,第一句话——“敬爱的老师,亲爱的同学们,很高兴能够在这里给大家分享我现在的心情。”
没有什么大错,听起来居然还有一些熟练的圆滑感。
郑重惊讶了一瞬,他别过脸看向燕玑,发现在这个混账玩意儿的脸上也是那种丝毫不作伪的惊诧。
怎么回事?
躲在下台的侧帘子里的老校长抿了一口自己手里捧着的西府龙井,袅袅的茶香氤氲了他的老花镜片儿,紧接着就是他的声音,压低了的声音。
他朝着徐教头道:“这个新生不错啊,有大将的风范。”
徐教头:“……”
不错是不错,不过咱也没发现呢。
是燕十三这个小混账发现的呢。
“这个叫郑重的也不错,退位让贤,心胸宽广,还有——眼光也不错——燕玑绝非池中之物,将来必然会有一番建树。有这两个年轻人在,咱们南府可算是有希望了。”老校长絮絮叨叨地念了许多。
徐教头就有一搭没一搭地听了多久。
南府不是大周唯一教授武课的学堂,除此之外还有西府跟燕城、云洲三所学堂教授武课。
与前两者所不同的一点是,南府是四所学堂里唯一一所没有背景没有势力仅仅依靠来自于富商大贾捐赠,被一个默默无闻的平民武师一点一点建立起来的学堂。
历经三代人,风风雨雨百年,方才走到今日。
原本南府学堂的建立只是为了培养一些懂战术的镖师来为富商大贾们保教护航,可是时至今日,南府的存在已经不再是单纯的保护那么几个人。
南府学子需有天下之心,以仁德之本护大周太平长安。
太平盛世有这样的志向并不如何的出挑,但是在这样风雨飘摇人人自危的世道里,缺的就是这样的一份大无畏的勇气。
虽千万人,吾往矣。
徐教头难过地望了一眼盯着卿尚德走神的燕玑,心里暗暗地叹了一口气:少年锋芒毕露,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学会收敛?你们还有大把的青春去磨练,可是——
南府,或许撑不到你们成长起来的那一天了啊。
“让他去吧。”老校长冷不丁地来了这样的一句话。
徐教头震惊地抬头:“燕玑?他?”
老校长再次抿了一口自己的茶,继续道:“我想让燕玑,带队去参加大周国演。”
徐教头脸上的表情已经不仅仅是惊愕了,到了这个时候,他的脸上更多的还是一种骇然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