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生泪(139)

“嗯？”谢蕴唐回头，眉头微蹙，看了看庆嬷嬷又看了看天色，问道：“都已经这么晚了，夫人去了哪里？”

庆嬷嬷似乎稍微思索了一下，然后福了福身道：“老爷，今天大小姐出嫁，夫人心中难免有些惆怅，刚刚说睡不着，便起身去园中走走。”

谢蕴唐点了点头，然后又道：“夫人是自己去的？”

“是。奴婢本想跟着夫人一起，可夫人说想自己走走，又说是在园中，便没让奴婢跟着，所以奴婢才在院子里等着。”庆嬷嬷道。

谢蕴唐点了点头，然后又轻轻地叹了口气，道：“冬天夜里寒冷，夫人去园中回来之后定是觉得体寒，你将屋子弄得暖和点，再煮些姜汤，莫要让夫人受了风寒。”

庆嬷嬷行了礼道：“是，老爷放心。”

谢蕴唐有点了点头，然后抬头看了看月亮，离开了芳菲苑。

谢蕴唐出了芳菲苑之后，低着头慢慢走着，再一抬头已经来到了园中。谢蕴唐站在荷花池边，荷花池中的荷花早已开败，池面上也结了冰。谢蕴唐又是叹了一口气，然后转身环顾了一番，却没有见到王兮云的身影。

夜里寒风阵阵，谢蕴唐打了个哆嗦准备回房歇息，从园中离开，穿过回廊的时候，却听到有人说话。

谢蕴唐站在原地仔细听去，原来是值夜的小厮在聊天。

芳菲苑中，庆嬷嬷见谢蕴唐离开之后，长吁了一口气，终于放松了下来。一边朝着手哈着气，一边来回踱步，看的却是芳菲苑后面的方向。

庆嬷嬷又在院子里等了一会儿，才见王兮云从芳菲苑后面的小路上走来。庆嬷嬷赶紧迎上去，道：“夫人可算回来了。”

王兮云面上还有些泪痕，不过看起来心中的郁闷之情倒是消散了许多，脸上也有了些笑意。

“怎么了？”王兮云一边走一边问道。

“刚刚老爷来了。”庆嬷嬷低声说道。

“什么？！”王兮云立刻停下脚步，有些着急地问道：“老爷为何突然会来？”

庆嬷嬷摇了摇头道：“这、奴婢也不知道。不过奴婢想着，许是因为今日咱们姑娘出嫁，老爷怕夫人伤心，所以特意过来想陪陪夫人？”

“呵！”王兮云冷笑一声，道：“当日他同意将烟儿许配给那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穷书生的时候，怎么不怕我伤心？我日日去求他的时候，他怎么没看出来我伤心？现在烟儿已经嫁给许凌，事情再不可挽回，他倒是怕我伤心了！”王兮云想了想又道：“他可问我去了哪里？”

庆嬷嬷道：“问了，奴婢只说夫人心情不好，去园中走走。”

王兮云听完了之后放心地点了点头。

庆嬷嬷无声地叹了口气又劝道：“夫人，老爷还是关心您的，刚刚老爷还特意嘱咐奴婢，冬日夜里寒冷的很，叫奴婢多生几个炭盆摆在屋子里，还叫奴婢准备些姜汤，好叫夫人回来喝上一碗，以免感染了风寒。”

王兮云冷冷地道：“他关心我，不过是因为心中觉得愧疚，若不是他一口应允，烟儿又怎么会嫁给许凌？从涵礼失踪之时起，我便看出，谢蕴唐最看重的不过是他的脸面和谢家的名声，他的儿女不过是给他脸上增光，为谢家扬眉的工具罢了。有用的他自然百般善待，无用的他也会弃之敝履。”王兮云抬头看了看天空，然后叹了一口气道：“当年我本和玉哥哥两情相悦，本来已经下定决心要嫁给玉哥哥。可母亲却和我说玉哥哥的父亲以教书为业，若是嫁过去，日后定然是辗转于各官宦商贾之家，至多也就是能够开设学堂，可生活也必定辛苦。母亲说我从未受过苦，在家中有人伺候，也从不知普通人家的生活是要连柴米都要计较的。我当时听完之后心中害怕，才会同意父母所说，嫁入谢家。呵……说到底是我终究舍不下这富贵生活，负了玉哥哥的一片深情。”

庆嬷嬷赶紧道：“夫人您可千万别这么说。当年是宋先生一家突然离开咱们府中，夫人当时还派人找了许久，实在没办法才同意嫁入谢家的，怎么会是夫人负了宋先生呢？”

王兮云带着落寞的笑容摇了摇头，然后道：“罢了，这么多年了，能够像现在这样每日都能够见到他，我已经满足了，回去吧。”

蘅芜苑中，谢微尘和卫氏躺在一起，卫氏摸着谢微尘的脸道：“尘儿真是越来越漂亮了。”

谢微尘笑了一下。

“今日大小姐已经出嫁，再来便是尘儿你的婚事了。尘儿你可有中意之人？”卫氏笑着问道。

听到卫氏的话，谢微尘一愣。

“是啊，谢茗烟已经出嫁，若是谢家一定要将一个女儿送到凌毓身边，那便只能是我了。看来我的确是需要找个人早早的订下亲事了。”谢微尘心中暗想，视线不自觉地落到了手腕上的手串之上。

卫氏见谢微尘一直看着手串，便笑着问道：“尘儿这手串，母亲瞧着倒是精致，是在哪家铺子买的？”

谢微尘收回视线道：“这手串是朋友送的，我瞧着好看，便日日戴着了。”

“嗯？这是哪位朋友送的？便是连睡觉也舍不得摘下来？”卫氏打趣着道。

谢微尘又不能和卫氏说这是与顾明珏的一场交易，对方要求她要时时戴在手上，所以便只能装作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撒娇道：“母亲~”

谢微尘这番姿态，倒是让卫氏觉得这手串定是谢微尘心仪之人相赠，所以才舍不得摘下来，想着谢微尘尚未及笄，若是百般询问，定会不好意思，所以卫氏便也只笑了笑，然后将谢微尘搂在怀中。

时间眨眼间便到了谢茗烟三朝回门的日子。谢茗烟坐在梳妆台前看向铜镜中的自己，仔细看去，谢茗烟左脸上还有着浅浅的红印，脸也似乎有些肿。原来是成亲当晚，宾客离开之后，许凌带着一身酒气回到房中，本想着春宵苦短要好好的温存一番，却不想谢茗烟又哭又闹不肯圆房，许凌气急直接狠狠地打了谢茗烟一巴掌，那掌印直到今日还未完全消下去。

谢茗烟对着铜镜用香粉仔细的盖在红印上，从镜中看到许凌仍然躺在床上，心中气不打一处来，走过去一把将被子掀开道：“你还躺着做什么！还不赶紧起来，当心误了时辰！”

许凌瞪了谢茗烟一样，没有说话，才慢慢悠悠地起身，让婢女伺候梳洗穿衣，还趁机摸了一名小婢女几下。谢茗烟在铜镜中将许凌的动作看的一清二楚，心中怒气更甚，想着回谢府之后定要将所有的事情告诉谢蕴唐与王兮云，要让他们为她做主，同许凌和离。

许凌梳洗好后，又和谢茗烟一起用了些早膳，才慢悠悠地上了马车。马车每离着谢府近一步，谢茗烟的心情便也好一分。马车稳稳地停到谢府大门前，谢茗烟迫不及待地下了车，往谢府中走去。许凌自从下了车之后，倒是与在家中时候那副懒散的模样不同，脸上带着宠溺的笑容看着谢茗烟，叫人一看便觉得这是一位宠爱妻子的丈夫。

“父亲！”

“小婿拜见岳丈大人！”许凌跟在谢茗烟身后，恭恭敬敬地朝着谢蕴唐行了礼。

谢蕴唐见许凌如此恭敬，神色也缓和了许多，点了点头。

“父亲，母亲呢？”谢茗烟见王兮云没有出现在正厅有些奇怪。

“为父已经叫人去请了。”谢蕴唐道。

芳菲苑中，庆嬷嬷心里焦急万分，谢蕴唐身边的小厮来请王兮云去正厅，却在芳菲苑中遍寻不到王兮云的身影。庆嬷嬷知道王兮云定然是去了宋玉的偏院，可这事是万万不能说的，所以只能站在院中看着婢女们四处找寻王兮云。

正在与许凌闲聊的谢蕴唐听小厮禀报在芳菲苑中找不到王兮云的时候，也有些疑惑，然后道：“怎么找不到？别处可找了？”

小厮道：“回老爷，只在芳菲苑找了，别处还未曾找。”

“夫人没有出府，你们再四处找一下。”谢蕴唐没有当回事，吩咐道。

“是。”小厮应了一声，躬身退了出去。

过了大概一炷香的时辰，小厮急急忙忙地跑回来，道：“老爷，找到夫人了。”

“嗯。既然找到了就叫她来正厅，烟儿已经等了许久了。”谢蕴唐道。

“老、老爷……是、是在宋先生的院中找到的夫人。”小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