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衣巷+番外(85)
李楚看一眼她手里的盒子,什么话也没说,直接就上了廊子,进去东院。
赵厢绮瞅一眼身旁的人,一声冷哼,“大半夜把我叫过来,就是陪你来这儿热脸贴人冷屁股?”
梅婉玉尴尬地笑一下,“今日他们回来,总要来正式见一面的。”
“我瞧你也别费这个心了。”用下巴示意一下东院方向,“她本就是姨娘起家的,能被扶正,少不得那些狐媚子手段,轻易是容不得你我沾边儿的。”
“万事只求尽心,咱们既然成了这家的人,总要做好自个的事儿。”梅婉玉把小箱子抱到怀里,声音柔柔的。
赵厢绮瞧她这个样子,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要丢人,只管自己去,别什么都带上我。”今日算是瞧见了那个李楚的模样,与她心里如玉公子的模样实在差得有点远,心下不禁凉了半截,只觉生活无望,前途渺茫。
看着赵厢绮气呼呼的背影,梅婉玉攥了攥手里的小盒子……总算是又见到他了,七年前的凤鸣河上,若非他从水里把她捞上来,怕也没有今天的相见吧?那会儿她多希望他就是个普通人,可惜天不从人愿。不过无所谓,她如今也算是他的内人了,以后有的是时间。
李楚回到主屋时,恒哥儿正围着桌沿转圈圈,青莲和梅香在边上乐得又笑又拍巴掌,夸他走的好,把小家伙得意的,小长腿绷得直直的,这可是他人生第一次不靠人搀扶走这么久!看见父亲进来,特别想在他跟前露个脸,奈何方向感把握不好,走着走着就从父亲腿前绕了过去,怎么也走不到他跟前,把那个当爹的乐够呛。
为了让他展示雄风,李楚干脆把屋里的桌子啊,凳子啊,都给拨拉到一边,让他在里头横行——同时也防止他忍不住去扶。
看着他们爷俩闹腾,小七什么也没说,只笑着继续在里屋梳洗。
“刚才外头值夜的丫头过来说,西院那两个跑到院门口拦人去了。”红拂进内屋在小七耳侧低道,“将军一进院子便打发青莲去前头找林田生,刚在暖阁里头说了几句,林田生到前院就把门房的几个小厮叫进屋里,不知什么事儿。”
小七转头看一眼外间正跟儿子玩得不亦乐乎的某人,心道他怕是担心自己屋里也发生大房,三房那般祸事,这是对梅、赵二人不放心,防患于未然呢,毕竟恒哥儿还小,她又年轻,怕哪里错漏害了自个儿的骨肉。
果不其然,更衣入睡前他交代她,“等安顿好了,把院子里好好整治一下,特别夜里值守的那些,吃酒赌钱的事儿一律不准再有,发现一例,直接发卖出去。”想一下,“另外,恒哥儿屋里别让进去生人,缺人就从主屋先调去,主屋这边你再慢慢寻人。”
小七忍着笑点头,心说这家几个兄弟真是让梅、赵两家的女孩吓怕了,能让他们这么防着,这两家怕也走不长远了。
换上睡袍后,他的手也开始在她身上没规矩,“要不你多歇几日再管后院的事吧?这几天总是奄奄的。”连床上都不大愿意让他沾身。
小七莫名白了他一眼,“还不是你自己做得荒唐事。”一路上走走停停的,他又闲着无聊,动不动瞎胡闹一通,刘太医开的药也吃完了,来前一直忙着收拾行礼,到忘了配药,月事越了十多天,八成是又有了。
听了她的解释后,他自然是高兴,高兴之余又有些担心,“早知道就不让嬷嬷留在京城了。”这次回来因为不知什么时候回去,来前让嬷嬷去庄子上陪老伴儿去了,她如今这身体,怎么折腾这一大家子?
“我又不是泥巴捏得,再说不是还有你嘛。”摸摸肚子,这回就是路上累着了,到不像怀恒哥儿时那么吃喝不济,说不准能生个乖女儿也未可知。
俯身在她肚子上亲一下,忽想到刘太医说的话,女人家生产如同生病,需静养许久才能恢复元气,恒哥儿才满周岁,她的身体刚复原,如今不在京城,刘家是鞭长莫及,“等大伯母回来,我问问她有没有可信的大夫。”
“下午让人问过樊姨娘,她荐了个常用的,那大夫说是明日一早就过来看看。”对自己和孩子的健康,她还是很注重的。
听说大夫已经找好,李楚也算稍稍放心了,只是瞅着如花似玉的小媳妇,想到未来一年又得戒色,心里难免生出一丝遗憾来。
第52章 五十二 桃花着锦 上
主家大太太的娘家黑氏是秦川的世代家将,据说先祖曾跟着李家祖爷爷横刀立马,立过无数功勋,身后一脉便留在了秦川,延绵至今。这次先去的是黑氏的亲叔叔,也是黑家的宗族族长,是以出殡时,秦川大小官员都设了路祭。石院也设了,不但设了,李楚回来的第二天便过去黑家守灵——这是李老太爷的要求,自大周建国以来,黑家就协助李家共同镇守东北一域,多少子孙死在战场上,李家子孙拜几下有何不可?
小七和樊姨娘因为都有身孕,只去黑家大院帮着招呼了一天的女客,大太太黑氏怕她俩身子受不了,特别是小七,还没过百日,怕出事,早早就派人将她们送到了别院——黑氏自己的住处。
到了晚间用饭时,黑氏带了几名女眷进来,听说是黑家的堂姊妹。黑氏用完饭早早就回了灵堂,余下樊姨娘和小七招呼这群女眷。
樊姨娘是秦川出身,与这些女眷多半都认得,自然聊得来,也聊得开,小七就混在其中当摆设,听八卦,听故事。
其中有个女子,年纪大约四十出头,生的眉目深邃,想来年轻时定是个美人,可惜眉心处嵌了个深深的“川”字,她是今晚女眷们主要的劝诫对象。
“小幺啊,好话孬话,姐姐们都说尽了,你怎么就听不进一句?他不好,你报了家里,早早与他和离了,或自己过,或跟着儿女去,或有心再找一门子都行。若觉得他好,还想过,就打起精神好好过,你这么拖着,闹着,一天两天无所谓,谁家两口子不吵嘴?一年两年也勉强算你们不和睦,可这都快十年了,你不搬过去跟他住,也不许他纳妾,连跟家里下人说句话都上赶着吵闹,每日里查三检四,他受不了,报名去了大宛口的营里待着,你倒好,还过去营里寻他!你……”黑家慈眉善目的老大姐气的直摇头。
“大姐你不知道,你们当他是去挣功名,赚前程去了,他……他就是冲着那里有红帐子才去的。”被换作小幺的女子气的眼泪都出来了。
大家听了她的话,叹气的叹气,摇头的摇头,“你怎么就这么拗性,快十年了,你不让他沾身,又不给他沾家里的,他可不要出去打野食?”说罢瞅了瞅一旁的樊姨娘和小七,“两位外甥媳妇别见怪,你们老姨不会识文断字,说话粗了些。”
樊姨娘和小七赶紧摇头,心说你们聊你们的,当我们是空气就行。
黑家大姐接着教训小堂妹,“你管的严些,本也没什么,可你得占理不是?他如今在外头没了名声,你就好看了?你想没想过自己也有儿女?将来也要成婚?儿子就算了,蒙眼娶回来一个,总也得敬着你这个婆母,闺女咋办?打听了有你这么个强要命的娘,谁还敢娶她回去?更何况你娘家还有三四个侄女儿,如今可都到了议婚的年纪,打听有这么个亲姑姑,谁还敢娶黑家的女儿?”若非这事已经影响了几家人,她们也懒得管这破事。
“我一人做事一人当,于旁人何干?!”小幺眉心的“川”字绷直,似是铁了心要跟自己的丈夫死磕,“左右他是发过誓的,这辈子就不能食言!”
这句话惹来了黑家众姊妹的众口铄金。
樊姨娘捅了捅一旁的小七,小七正有偷溜的打算,二人默默平移了下屁股,悄悄离开正堂。
直到出了院子,两人才敢喘口大气。
“你在这儿时间不长,不知道缘由,刚才那人是咱们这儿有名的‘石头娘子’,因为她,多少人不敢娶黑家的女儿,连我们家大太太都拿她没法子。”樊姨娘跟小七解释刚才屋里的情形。
“你跟大太太处得还不错。”小七记得上次来秦川时,大太太对樊姨娘还是不假辞色的。
“这可不是我的功劳,我再狐媚子霸道,不懂事,也不敢去她跟前卖弄。”苦笑一下,“我们家大房跟那石头娘子差不多脾性,是铁了心要让一家子都不高兴,如今拿不着我的狠,把那两房折腾的半死。大太太本就看不过眼,前阵子她又从大爷私库里挪了两万两银子给娘家兄弟,好死不死,让大爷知道了,写信回来查问,这一查不要紧,前后竟查出七八万两的亏空,你也知道我们家太太的性子,自个儿连件新衣服都不舍得裁,出了这种事能不生气?连带三房一起,把千叶峰查了个底儿掉,管家权也收了,私库钥匙也没了,连大爷的花销都受钳制,所幸他早前还存了些银子在我这儿,外交场子上才过得去。”撇撇嘴,“现在全家,包括三房两口子都恨她恨的牙痒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