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袖善舞挽清香(38)
曾想过要恨他,却发现是这么的难。而现在的担心,又这样轻而易举地占据了心。
原来,我一直不曾忍心去见他微锁的眉心。
身边的茶渐渐凉了,换上壶新沏的,又很快冷了下去。
不久传来消息说玄烨为新生的皇子赐名“胤礽”,已自坤宁宫移到一处别院抚养了。
一切都按本该有的脉络运行,一切都没有改变。玄烨将会把这位结发之妻的情感都投入到这个皇子的身上,他会尽心尽力地栽培他,会立他为太子,享尽一切荣宠。再然后,便是二废太子,立雍正为帝,而原太子胤礽,则□□终生直至死去……想到这时,我的眉尖不自觉地又触动了下。
之后我也随其他妃嫔贵人们去过坤宁宫,但都被硬生生地挡在了外面。
离开时不由回头望去,隐约可见灯火通明的宫殿中映在窗上的那个孤单的影子,无声飘渺。
曹寅守在门外,神色有几份憔悴和不安,对上我的视线时张了张口似欲说什么,但最终还是忍下,一言未发。
自那夜后我就再也没见过他,现在一看,竟然又有了恍如隔世的感觉。
总之这个清宫一下子变得更加冷清,仿佛所有人都凝神屏息地不欲漏过一丝的风吹草动。而至于企图一石二鸟将我也顺便干掉的幕后之人究竟是谁,我和明如思酌再三,却仍是不知。因为我们突然发现,这个宫里有太多的“敌人”,又有那么多人有陷害我的动机。
总之,这天气,似是突然冷了下来。
☆、第二十四章 此际无奈入迷梦
在澹烟宫时依旧独自留在房中,手一颤,笔尖落下了几点墨,在纸上一下子便染了开去。
回头看了看窗外,除了几片萧条而坠的落叶,即使是绿意盎然的草木也似失了生机。
据消息说,玄烨已经连续三日未上朝理事了,虽知情有可缘,但毕竟会让大臣们心有不满。
曾有古人云,芙蓉帐下度春宵,明日君王不早朝,而他呢……
皇后去了,那么几日来,玄烨是在谁那度过的难耐之夜?是仁妃吧,下一个将成为国母的女人,该是她在用柔和的怀抱去抚慰他的心。
想到这,我手中的笔一滞,竟再也提不起了兴致,坐在窗边无神地眺望。
门外传来了一阵敲门声,我头也没回地应道:“什么事?”
“主子,曹大人来找你,好象有什么要事。现在正在大厅里候着呢。”贺顾尖尖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曹寅?他找我?在这个时候,不是又发生了什么事吧?
我匆匆去到厅堂,只见曹寅站在那,直地如一棵苍松。
“曹……”我正开口欲言,只见眼前影子一动,他竟已单膝着地跪在了我面前。
“曹大人,有事好说,何必行此大礼。”我忙上前想要把他扶起,无奈拽了几下这佛爷依旧不动若山,我也只得干站在在等着他开口。
“卑职自知唐突,但求贵人去劝劝皇上。”曹寅低着头,叫人看不清神色。
我的眉梢微地一扬,心下已有了些许明了,声音冷冷淡淡地便扩了开去:“劝?曹大人言重了,宛文何德何能,竟可担此重任?大人还是请回吧。”
“贵人,皇上对你的情谊,你又何必故作不知……”曹寅无奈道,抬眼直视我,眸色亮地惊人又有一丝凄楚,“贵为天子,皇上还有什么是得不到的?却偏偏为贵人的事,费尽了苦心。”
“费尽苦心?”闻言我不觉冷笑,道,“一步步的设计考量,他可的确称得上‘费尽苦心’的了。”
眼前曹寅的身子忽地晃了下,莫名散出了一种凄沧的感觉。
我有些不忍地移开了视线,声色稍稍柔和,道:“仁妃娘娘该比宛文更适合当这个说客。大人不若去找她吧。宛文入宫才多久?对于皇上和皇后娘娘之间的情感,怕是难以插足。”
曹寅苦笑道:“若是劝得住,卑职又怎会来此打扰贵人?仁妃娘娘何尝不是亲自去御膳房备了膳食,可依旧被原封不动地退了回来。皇上将自己在房中一关已是三天,若继续这样下去,卑职担心龙体会……”
“你是说他已经三天未有进食?”指尖陡地触了下,见曹寅微微点了下头,我不知为何竟一下子慌张了起来。
原以为他几日来定是流连于芙蓉帐内以解孤寂,这样做即使蒙蔽不了心中的痛至少还可麻木了肉体。可是,谁又会想到,他竟然宁可选择这种近乎自虐的方式。他真以为自己是龙子吗?他明明也只是一个,再平凡不过的人罢了……
“主子,你的茶。”小桃此时恰好入内,看清了里面的阵势,不由一愣。
我唤了几声拉回了她的思绪,吩咐道:“我随曹大人有事出去一会,若有其他人问起,你如实说了就是。”言罢,我方回头道:“曹大人,烦请带路。”
曹寅闻言,忙是领了我一路而去。
宫内的路道一如既往的蜿蜒曲折,而又有谁知我此时的心境亦不妨多让。
玄烨,你是真的不曾爱上过一个人吗?还是,你唯一爱着的只是皇后?所以,才会在这种时候独自一人承受着一切……三天了,他的身体怎受得了。
御书房外围满了侍卫,却透着一种冷清,也许是因为众人紧绷的脸上满是忧虑的缘故,但我无暇顾及。刚上前一步却是被拦住了,只听曹寅在我身后不轻不重地道了句“让宜贵人进去”,再迈开步子,已是再没人阻拦我。
门在手触上的刹那几不用力地就被推开了。
屋子四面的窗都关着,光线低暗,如一张网覆住了四面翻涌的酒气。
脑中似有刹那的短路,视线落在那个伏在桌上的那人身上,猛地就再也移不开去。
这就是那个永远有着一身高傲的男人吗?邋遢的龙袍上满是流淌着成股的酒痕,发线在此时显得凌乱不堪,一双空洞无神的眼只是望着一次次斟酒又一次次饮空的酒杯,心神却显然已不在这儿。这样的姿态,倒不如称为一个醉汉。
“朕不是早说过,不准人进来,还不快给朕滚出去!”玄烨没有抬头,声色冷冷地道。
站在那,我并没有挪开步子,只是平淡地问:“如果我说不呢?”
仿佛被什么震了下,他缓缓地抬头,眼中留了一层深重的不可置信。
感觉到身上有什么地方被揪紧了,我神态不甚自然地扯开了一抹笑:“可是宛文不知怎样才可以‘滚’出去,不如皇上你来教我吧。”
玄烨的眼中有什么陡然一颤,似乎瞬起了万丈的巨浪,满是醉意的眼一下子深邃地这样不切实际,而那些几欲涌出的情绪在开始纠结的时候又一刹那安静了下去。
“你来干什么?”玄烨平静地问。他已回了素来波澜不惊的神态,忽地似是想起了什么,嘴角毫无温度地翘了翘,道,“是了,是曹寅让你来的。”
“曹大人说皇上您这有好酒,宛文不想错过,自是要来占一下便宜。”我一脸笑意地走过去,径自拿起桌上的酒坛,一仰头便是猛灌了几口。在他微茫的视线中盈然一笑,顺便一甩手很“不小心”地将整整一个坛子摔在了地上。
依旧巧笑嫣然,我道:“果然是好酒,无怪乎皇上要自己躲起来废寝忘食地一人独品了。”
其实我此时并不想笑,我只想一把将他抱入怀中大大地哭上一场,但他的隐忍和理智又不得不让我戴起了伪装的面具,唱上一出谁也瞒骗不了的剧目。
玄烨,他到底能不能明白,当一个人不向他人坦白以对的时候,又如何让他人对他真心以待?
“既然朕的贵人喜欢,让人再送几坛来如何?”玄烨看着我,眸色依旧深邃,但笑得有些促狭。
小小的算盘被识破而且还让他给将了一军,我恨恨地瞪了他一眼,道:“酒倒不必了,现下宛文只觉肚内有些乏,不如让御膳房做些点心来,皇上觉得呢?”
我的眼眯了又眯,满是威胁的神色,谁知玄烨居然依旧不识抬举地摇头道:“不好,朕不饿。”
我一把夺过他在手中把玩着的酒杯,声音不由略大道:“三天没有用膳,怎么可能不饿?即使伤心,你也不必这般为难自己的身子!玄烨,你可知自己这样有多少人担心?且不说天下苍生,便是说些近的,天上的皇后,朝中的大臣,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