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夫君他是逆臣(重生)+番外(74)
“你本不该如此。”
白衣男子转身离开,飒沓飞扬的衣袂竟似有几分决绝。
此去再也不回头,再也无法回头。
很久很久以后,当林烟兮再听到有关于叛军的消息时,已经是宸明战胜凯旋归来了。
林烟兮费尽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才混进大牢,接触到宸明捉回来的那些俘虏,询问他们有关于陆篱然的消息。
这些人忽然全部都哀恸大哭,声音痛苦凄惨,没有人用语言回答她,但是所有人都已经告诉了她答案。
林烟兮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牢房的。
乌云聚散,时而阴雨骤降,瓢泼倾盆,街上的所有人纷纷捂着头奔走离开,踩溅出条条泥泞。
林烟兮的表情已经麻木,双眼无神地盯着前方,只知道向前走,不断地走。
可是当她被绊倒,满身脏污地跌坐在地上时,她才知道自己哪里也去不了,就连想要去给那个白衣一尘不染,举世无暇的温润青年收尸,也不知道该去往何方。
林烟兮茫然四顾,她想,战场上骸骨累累成山,血流遍野,多得是再也不知道名姓的未寒尸体,他会被埋在哪一具下面?又有没有人为他收尸?知道在碑上刻着何名何姓?
他那么出尘卓然人,一定不能被他人的尸骨压在下面,一定不能满身尘土地被草草掩埋在泥土中,一定不能……没有名姓的躺在某处,让她找都找不到。
再后来她又听人说,敌军的首领在城破时自刎了,死前阴沉的天空中有金色雷电闪过。不过那也与她无关,她只想找到她的白衣青年,找到他倒下的那寸土地。
然而她还没有时间去找,父亲就锒铛入狱,宸明也登基为帝,赐她一死。
最后的最后,只剩下满目的苍凉血红,还有她龙椅上她最憎恶的两人。
……
陆篱然的怀抱令她安心,令她无法放手。
她听着不断给予自己安慰的声音,突然抬起头,恶狠狠地堵住了陆篱然的薄唇,毫无技巧地边啃边道:“你再也不能离开我了!”
陆篱然被她啃地呼吸一滞,捏着她的肩将她推倒在床上,比起她的无章法则是温柔似水,如同行走云端。他的眸光潋滟像是满天的星光闪耀,抬首微微一笑道:“是你再也不能离开我。”
随即是深情地两唇相依,厮磨心动。
许久,林烟兮才与他分开,放缓急促的呼吸道:“我迷迷糊糊时好像知道自己得了疫病?荀衡瑾的药方还没试过,我又是怎么治好的。”
面对这么不解风情的问题和结局注定会被其念叨的林烟兮,陆篱然面色一滞,随即指尖轻挑衣衫,隐约露出白皙锁骨,委屈道:“夜深了,小烟不睡觉我还要睡呢,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少来!”林烟兮斥道:“别以为我不知道!我得了病你会不着急?我与王青一事都让你急吼吼扮作长归赶过来了,染疫你会不急得焦头烂额,恨不得亲身试药?!”
听她这么一步步逼近真相,还把自己的老底给揭了,陆篱然暗叹一声,搂住她的脑袋带她一齐躺下,紧抱住她道:“睡吧,明日我都告诉你。”
“好吧。”见他要睡了,林烟兮才不情不愿地缩到他怀里,然而因为之前睡得很足,所以此刻没什么睡意地睁眼紧紧盯着陆篱然,却动也不动害怕打扰对方。
可谁知陆篱然闭着眼睛来了一句:“小烟若是再看,我可不敢保证自己会不会做些什么。”
林烟兮讪讪道:“做,做什么?”
陆篱然睁眼一个翻身,面朝下正对着她,双臂笼罩住她,微眯的眼中闪过一丝危险和灼热的光,笑得比月色皎洁:“小烟说呢?”
林烟兮立马紧闭上眼,装作睡觉的样子。
陆篱然喟叹一声,轻轻地在她的双眸上落下一吻,而后再次躺了回去。
作者有话要说:提前发一章
☆、允诺
其实陆篱然也有个梦。
和林烟兮一起去宁安寺的那日,她曾有些追忆地说也许有那么一个人给了她第二次机会,换她重来此生。
就在当天晚上,陆篱然梦到一个人。
一个穿着鲜血淋漓的盔甲,面朝着南方遥远河山,以及眼前无数将士的尸山血海,半跪在城墙之上的男子。
他握剑的手已经开始颤抖,坚毅挺拔的俊颜沾满血污,眼前的猩红犹如西边昏沉的血色残阳。
他的宿敌就在城下,马蹄践踏过他的将士们的尸体,静待他最终的选择。
胜者耀武扬威,举剑欢呼,败者尸骨无存,碾落尘土。
可是男子想,他已经没有遗憾了,败便败了吧,起码能够把这条命还给他南国的百姓,还给他深爱的亲人,和他们一起永世长眠。
他缓缓闭上双眼,思绪回到很久之前在双亲怀中撒娇的时候,唇边勾起一个解脱的弧度。
他所拥有的快乐回忆不多,因此他把它们一点一滴深刻在脑海里,依靠着支撑到现在。
蓦地,回忆里闪过一个浅蓝色罗裙的女子,站在正好的春色中,拈鬓边花,朝他浅浅微笑。
男子睁开双眸,心底竟打破将死前的平静,有一丝不甘涌起。
他几乎猜到了女子最后的结局,所以他更加不甘心。
他拔出剑指天,鲜血溢出嘴角,染红薄唇,一字一句寒声道:“若我不允,即便是天,也不能取我性命!”
满天黑云顷刻间压城,一时之间,九霄之上隐有雷光闪烁,千里之内狂风呼啸,人马躁动不安。
“天道何其不仁!竟将千万百姓交到奸诈小人手中,其父是,其子亦是!真真是有眼无珠。”
他但见雷光闪烁,默然无声,像心虚一般藏于云中不敢出来,冷笑一声:“其父弑兄,谋权篡位,屠我南国百姓,不顾血流成河,其子弑父,谋权篡位,结交奸佞小人,不顾手足相残,不愧是'天命之子'。”
从未有人敢如此狂妄谩骂天道,使得天道也深感恐惧。
“若天有悔,当允我一诺。”
他顿了顿,从遥远的地方听到些许空灵的声响,低低回应道:“我听闻她身负神旨,应有重新挽回一切的能力,而不应该囫囵此生,被囚于一隅。那人注定会辜负她,我这条命如果还能有些用处……”
“就请换她涅槃重生,重新来过此生。”
“林烟兮……”
他最后喃喃着念了一声女子的名字,声音低沉而缱绻,握紧剑,架在自己的脖颈上……
金雷终于破云而出,携带着的,是悲悯的轰鸣声,以及冲刷满地鲜血的暴雨,然而纵使如何冲刷,血早已深深渗入土壤,永远地留在这里。
男子死前的那张脸,深深地印在了陆篱然的脑海……
那正是他自己的脸。
……
陆篱然睁开双眸,侧首望向浅眠的身侧之人。
林烟兮不知何时又再次睡过去,而窗外的晨光熹微,已经到了白天。
他轻轻起身,拿起了桌上的几张纸。
一张是陆渊的来信,说是朝内风云变幻,皇帝被宸明屯私兵一事气得怒急攻心,几乎重病快不能起,而皇后过于心急,似有后宫干政的迹象,让他快快赶会,处理这一切。
而另一张是长阳的来信,说是皇帝手中仍有几十万大军,不知藏身何处,而他日日下的慢/性/毒/药已经侵入皇帝肺腑,至多还有两个月的时间就能彻底撒手人寰。
这个局将要圆满,只差最后一步。
陆篱然另取一张纸,提笔写下一行字,又走到林烟兮的床边,怜爱地抚了抚她的长发,在额上宛如落羽般烙下一吻,转身离开,徒留萦绕房间之内的幽冷墨香。
……
等到林烟兮醒来时,冷芷才告诉她陆篱然已经赶回帝都去了,而桌子上唯独剩下一封信。
上书五个字:静待吾妻归。
林烟兮原本因为他再次不告而别的气愤就这样一扫而空,忍不住笑了。
她雷厉风行地处理好了离州的疫病,同时又听说苏莺重病,宸明的屯兵十之八九都病死,实在是快意而舒畅。
“你是说,陆篱然推测是苏莺害得我染病?”
“是啊,”冷芷叹道:“公子不仅为小姐报了仇,还以身试药……”
“什么?!他真的以身试药了?!”林烟兮惊道。
冷芷颔首:“属下能看出来,陆公子是真的是很爱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