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冤家成了个婚+番外(55)
“是不是很奇怪他对世子如此包容,压根不像下黑手害你们那位谢将军时手段狠利?除了他心里认为世子殿下烂泥扶不上墙没有威胁,也是他没有当初的底气和势力了。”
柳涉感觉到杨骞的视线在他说到“烂泥扶不上墙”时陡然一利,却自顾自地只当做没看到。
“太子这么多年纰漏不断,我们虽然没有直接动他,但一桩桩一件件,这些暗中埋下的钉子、他经营的势力,也都是可以一个一个拔的。拔到现在,你以为他还能张牙舞爪吗?他早就只能被困在自己一亩三分地里蹦哒了。皇上对他不是没有察觉、没有顾忌,只是念着情分压着罢了。我在他身边多年,太子如今对世子猜忌成这样,都只暗中动手,忍着不捅破明面上的关系。就是因为他太需要威远军、或者说镇远侯府的积威,需要这些东西至少在面子上是他这边的。”
“皇上对太子有顾忌,难道对四王就没有吗?”杨骞面无表情,“这次行事如此明显,你们当真以为皇上看不出来吗?”
柳涉抬眼看他,眼中戏谑如一根危险的藤蔓,一点一点往外爬了出来,“副将说笑,看出来又怎么样呢?”
杨骞条件反射一下激灵了一下,只觉得他眼里的藤蔓好像脱了出来扎进了他身上,蓦地腾起一股阴寒,“如此这般情况之下,皇上能原谅太子吗?不能原谅太子,他还有什么更好的选择吗?”
柳涉嘴角的笑意渐深,“皇上,可是个明君啊。”
……
谢远衡觉得坐立难安。
实际上绮儿十分知道分寸,稍微假装搞出点动静把两个丫头打发走后就知趣地安静下来,转身抱着被子在地上铺好了自己的睡处。
谢远衡自然不能看着一个大姑娘睡地上,打发她去床上睡。绮儿愣了愣,“世子金贵,怎么能把床让给绮儿?”
“无妨,你睡就是了。我白日里歇了会儿,今晚不睡,事情太多,我坐着想想。”
绮儿心里知道他这不过是借口不睡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心里念着,也就从善如流地应了。
谢远衡本来来时在桌上给自己铺了纸,无奈房内没有点灯,他就索性枯坐着自己在脑中整理思绪。
已近初夏,渐有虫鸣聒噪。谢远衡盯着窗子透进来的月光,在似有若无的虫鸣中,一丝一毫地捋着千丝万缕的苗头。
“世子会对他下手吗?”绮儿突兀地出声,声音极轻,固然谢远衡坐的离她不算远,也是堪堪听清。谢远衡被打断思路,怔了一怔,才反应过来她在说太子。
谢远衡摇了摇头,摇完才发现房内没有点灯她看不见,也便压低了声音回她,“我不会。我动不了他。但你不必忧心,他虽然不信我,时长日久,我手里也捏着点东西,该用的日前已经用到了地方。如今有人蠢蠢欲动,早已经张好了网,我等着便是。”
顿了一顿,才用更笃定的语气说,“待事了了,我会保你,为你寻个去处。这些时日很是麻烦你,我都记着。现在我等着看他入别人的网,自然得让他自觉有所倚仗,所以不宜和他撕破脸面不留情分,有劳你多周旋。”
绮儿轻轻地“嗯”了一声,“绮儿明白。”
谢远衡话尽了,也就不再多话,觉得坐的实在枯燥,想起身到窗外看看,不料刚站起身,就有一个小香囊从袖子中滚了出来。
香囊里极其明显地塞着张纸条,露了一大截在外面。能在他身上塞这种东西的人没几个,最可能的人就那一个,谢远衡以为他有什么要紧事,一边想着什么事不能直说一边狐疑地抽出来,凑到窗边借着月光瞅了瞅。
然后谢远衡本来挂着几分凝重的脸色彻底崩裂了开。
纸上的字迹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一笔一划,一眼看去竟像是写的极为认真,赫然写着:
“骞读《诗》,观《小雅·巷伯》,见毛亨传曰:子何不若柳下惠然,妪不逮门之女,国人不称其乱。骞寡闻,未知何意?”
作者有话要说:《诗经·小雅·巷伯》毛亨传:“子何不若柳下惠然,妪不逮门之女,国人不称其乱。”现在多认为是“坐怀不乱”的出处。
古文不好,如果有语病多多包涵,大致意思就是“我最近看诗经,看见一句话,但我见识少,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所以想问问你。”
ps:
首先感谢最近给偶文文点收藏以及给专栏点收藏的小可爱[鞠躬]
每次发更新都在反省自己为什么这么鸽orz[鞠躬]
最近实在实在实在事情有一丢丢多且闹心,好在已经解决的差不多了。
第49章
南疆的车队和中原有所出入。或许是南疆民风更为开放,南疆贵族出行的车架并不像中原的马车一样有严密遮挡的车厢。它们的马车有些类似中原的轿撵,没有车厢,除了可供乘坐的座位,就只有遮挡风雨和防晒的顶。
那位巫女殿下懒散地斜斜倚坐在车架上,苗疆打扮的侍女在紧跟在车架两旁侍候。
谢远衡一路上都秉持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坚决不往巫女面前凑,恨不得把自己的存在感降成空气。一旁的杨骞本来也有些担心此行不会顺利,看到他这副模样,便也很不厚道地收了担心,盯着他当成了乐子看。
皇上降旨把迎接巫女的任务指给了威远将军,虽然其中不乏太子撺掇,但皇上也难保没有想要刻意用威远军明里暗里压南疆一头的想法。谢远衡点了杨骞和其他几个靠得住的人前往,短短一段从驿站到皇宫的路,硬是走的每个人心中都各怀心思。
这边谢远衡努力降低存在感,那边巫女却显然没想着安生。这位巫女殿下名叫曲铃,性子泼辣的很,一张脸生的小巧精致,身形也纤长精瘦,手下和嘴皮功夫却样样不落,都厉害的很。
曲铃和侍女有说有笑地讲了一小段路,突然反应过来什么直起了身,美眸一眯,扬声颇有几分趾高气扬道,“你们大齐来迎我的使者呢?”
其神色语气、气场态度,怎么看都不像番邦和亲,倒像是来视察郊游的。
谢远衡眼皮一跳,只得向车架处行了几步,不卑不亢地一拱手道,“见殿下礼。”
曲铃盯着他上下扫了一眼,毫不掩饰地皱了皱眉,“你就是领头的使者?你们大齐不是说让威远军的领头来迎我?怎么是你这么个细皮嫩肉的小子。”
谢远衡:……
这位巫女殿下去年不过堪堪年方二八的年纪,今年就算又长了一岁,在谢远衡看来也不过是个小丫头片子。但这小丫头片子心里实在没什么数,动不动就觉得自己十分见多识广,不仅牙尖嘴利,还口无遮拦。明明在场的打眼一扫就她年纪最小,偏生张口闭口把人当小辈教训。
谢远衡面上动都懒得动一下,冷冷淡淡地答,“死了。”
曲铃一脸怪异又带着点兴味地瞅着他,“你这小子倒是有意思,你们大齐不是最讲那些乱七八糟的什么来着……繁文缛节?你却开口就这么骂上人了,孺子可教。”
谢远衡觉得她一定不怎么知道孺子可教是什么意思。
谢远衡只好一扯嘴角,摆出一个客客气气的表情,“殿下误会了,我这话并非消遣人,而是威远军前一任的谢将军,的的确确已经不在人世了。我是现下威远军的将军。”
曲铃的表情这才骤然一空,猛地站了起来,然后又想是反应过来什么一般,略带颓然地坐倒了回去,只是呆呆地问,“没了?”
谢远衡惊讶的看了她一眼,当初他死的不说惊天动地,也算是人尽皆知,这丫头竟然不知道吗?可是仔细一看,这人眼里还真有那么几分不似作伪的茫然无措,方才矜贵高傲的气焰仿佛一下子被掐灭了,从中露出点十六七岁的女孩子特有的重忧和脆弱。
谢远衡浅淡扫了一眼,就秉持着非礼勿视地原则移开了眼。虽然他当年和这小丫头针尖对麦芒,纯粹是战场上相逢,也没说过几句好话。但如今兜兜转转,世事无常地走到这步,他竟诡异地有些能理解她现在这般颓丧了。
一个半大的小丫头,远赴他国,本就靠着虚张声势的张牙舞爪撑着脸面,或许还念着用能在他这个有过口角的对头耀武扬威的想法撑着自己摇摇欲坠的心志。谁想到一朝新入他乡,不仅茫然无识,连昔日有点口角牵绊的对头都没了。面前尽是新颜,消息听自他人口。眼前万事万物,竟没有半分熟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