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华撩乱+番外(52)
萧寰知道碧鸢一直贴身侍奉虞嫣,那天晚上也在这院子里。而何贤是这宅中的总管,虞嫣消失了,他不可能不知道。
“何管事。”萧寰语气和缓,对何贤道,“这些日子,你辛苦了。”
何贤忙低头行礼:“殿下哪里话,小人不过做了分内之事。”
萧寰道:“王妃之事,明日孤会与你详谈。”
何贤忙应下。
萧寰又看向碧鸢,道:“王妃这信,是你发现的?”
碧鸢似更加紧张,小声道:“禀殿下,正是奴婢。”
萧寰微笑:“这些日子,你也辛苦了。”
碧鸢怔了怔,似乎有些不敢相信,神色有些激动,结结巴巴:“此乃奴婢本分之事,奴婢……奴婢为殿下万死不辞!”
说罢,她还想下跪,萧寰将她止住。
“何管事,”卫琅忙道,“殿下刚从那水塘出来,总要洗一洗,你去让宅中的仆人备些汤沐。”
何贤应一声,萧寰却道:“不必,这院中不是有井和浴房么,弄些井水,孤冲一冲便是。做戏总要做全,明日再让别人知晓为好。”
众人了然。
“此事,宅中的弟兄们和仆婢果然全不怀疑么?”萧寰又问。
“殿下有所不知,李泰这事做得跟真的一样。”卫琅苦笑,“他和我天不亮就驾着殿下那马车回京城去,将那马车放在了王府里,然后,让王府中的人往宫中递话,说殿下回广陵国去了。王府的人不熟殿下做事之法,见李泰这般说,不疑有他。接着,李泰又与我回到宅中,说殿下奉圣上之命,随朝廷仪仗往广陵国去了,让他们留守宅中不得离开。众弟兄虽不解,但见李泰言之凿凿,也就信了,安心在宅中等殿下回来。”
萧寰道:“王妃呢?她再度失踪,如何瞒过?”
卫琅笑笑:“王妃倒是简单。何管事宣称她又犯病痴傻了,日日关在院子里不出去。我等就这么三头瞒着,瞒了一个月。”
萧寰听了,啼笑皆非。
虞嫣有那痴傻的前科,又有些神神叨叨的传说,瞒起来的确比他容易多了。
李泰一脸无奈:“也亏得平日殿下行事任性,弟兄们和宫中都习惯了,不曾仔细盘问。不过小人几个也是忐忑得很,殿下总不见踪影,小人几个左等右等,还想着要是殿下不回来如何是好,不想殿下当真回来了。”
“就是,”卫琅笑道,“幸好殿下回来了。”
萧寰心中苦笑。
如果他再回不来,的确会出大乱子。因为朔方那边只能接受他失踪一个月。
匈奴那边形势多变,王隆离开之前,他们约定过,萧寰最迟在仲秋之后就会启程。如果王隆见不到萧寰,一定会察觉异状,派人来找。到那时,就算李泰和卫琅要隐瞒,也根本隐瞒不下去。
至于如果他真的一个月回不来,这事该怎么办,其实萧寰全无主意。
因为直到跟着虞嫣跳进那池子之前,他都并不相信自己真的会到另一个世界里去。而当他重新钻出水面,看到周围迥异的一切,才明白自己有多么卤莽。
“我等也曾想下到荷花池中去寻找殿下,可试了许多次,皆一无所获。”卫琅瞥了瞥案上那些样式奇怪的书,好奇地说,“殿下,王妃那边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这个问题,萧寰竟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我们是朋友,对吧?”
蓦地,他想起不久前虞嫣说过的话。
“也不是什么地方。”萧寰淡淡道,“阴间罢了。”
众人愕然。
萧寰却不多言,让卫琅和何贤、碧鸢下去休息,留下李泰。
“先前那刺客之事,如何了?”他问。
李泰精神一振,道:“有眉目了。”
萧寰道:“哦?”
“小人按殿下的意思,将活口转交洛阳令陆彰。陆彰使了个计,将他们秘密关押,却对外放出风声,说正在破一桩刺杀要案,得了活口,关在洛阳狱。果然,当日就有人在犯人的饭菜中做了手脚。”
萧寰讶然。
他料得到对方会因为失手而做些补救的事,没想到手段这么粗糙且急不可耐。
“而后呢?”他问。
“而后,陆彰顺藤摸瓜,将一名狱卒抓住,可惜他已有准备,咬毒自尽了。”李泰道,“陆彰亲自审讯那活口,终于撬开了他的嘴,供出了主使。”
说罢,他上前,在萧寰耳旁低语。
萧寰目光沉下。
“那狱卒的背景,陆彰也仔细查过。他家中本贫寒,近来老小却有了钱添衣置地,陆彰暗地寻访,追查到他的亲戚,也是跟陈王府的人有来往。可惜小人和卫琅忌惮殿下的事暴露,不敢走出宅子,否则若到京中去追查那些送祸事之物的假冒王府仆人,应当也会有些线索。”
萧寰沉吟。
“殿下,”李泰问,“我等既然有了活口,可要直接禀告圣上?”
萧寰却摇头:“一个活口罢了,物证及旁证皆牵强,陈王动动嘴皮便可推得一干二净。”
“陈王的身后是袁氏,父皇就算相信,也不会真的动他。”萧寰继续道,“此事公之于众,就算父皇责罚陈王,孤也不会有半分好处,反倒教周氏平白得利,打破朝中制衡。”
李泰想了想,也是。
“那殿下之意,便不管了?”他问。
萧寰冷笑。
“此事,仍保守秘密。”他吩咐道,“任何人问起,皆不必提。”
李泰应下。
第二天早晨,萧寰突然出现在宅中,风尘仆仆地走到堂上,仿佛刚从京中回来。
所有人都吓了一大跳,侍卫们高兴不已,纷纷来向萧寰见礼。
萧寰神色如常,与众人问起近来的事。
众人七嘴八舌,都说在这宅子里吃好喝好,只是这些日子王妃又病了,宅中连个讲故事的人也没有,着实无聊。
萧寰看着他们一脸怀念的模样,又想起虞嫣那天在电影院里吓得缩成一团的样子,唇角微不可见地撇了撇。
与众人打过招呼之后,萧寰回到院子里,又将何贤叫来。
“王妃之事,你都知道了?”萧寰问道。
何贤忙道:“小人知道。”
“王妃已经出走半年,至今仍未找到,只怕已是凶多吉少。”萧寰道,“孤会继续让人寻找,你在宅中,可仍如先前一般行事,假装王妃旧病复发,将此事瞒下来。”
何贤应下。
“还有一事。”萧寰道,“当年严夫人生下王妃时,这宅中的伺候的仆人可还在?”
第59章 陈王(上)
何贤讶然,禀道:“据小人所知,当年严夫人生下王妃时,这宅中的仆人不多,如今还在宅中的,都是王妃出生之后陆续过来的。小人也是王妃生病痴傻之后,才奉命到这宅中来伺候。”
萧寰沉吟。
“也就是说,当年严夫人生产之时的情形,已无人知晓了?”他问。
何贤想了想,道:“小人当年到宅中来的时候,曾听说,严夫人生产之时,未曾去请接生妇,身边只有乳母张氏,王妃就是张氏接生的。那生产时的情形,恐怕就算是当年宅中伺候的人也未必知道十分详细。”
萧寰听罢,没有言语。
严夫人和张氏都已经去世,此事,确实就像虞嫣说的那样,无法再进一步了。
“这些日子,你们可还曾去寻找过王妃?”他问。
“不曾。”何贤苦笑,“殿下明鉴。宅中众人都以为前番回来的是真王妃,此事与殿下紧密相干,小人着实不敢教别人知道,也不敢擅自离开这宅中,以免节外生枝。”
“如此,孤知晓了。”萧寰颔首,对何贤道,“此事,你日后若得知了别的枝节,即向孤禀报。”
何贤忙应下。
萧寰又将宅中的事吩咐了一番,安排妥当之后,没有停留,带着卫琅和李泰,往京城而去。
如李泰等人所言,萧寰离开的这一个月,并没有惊动什么人。
正值仲秋,京城中很是热闹。
无论平头百姓还是官宦显贵,都在为过节的事忙碌着。家家户户祀神煮食,备办节礼,忙得不亦乐乎。
但陈王府里,气氛却有些阴郁。
自从陈王跟随皇帝从洛阳东巡回来,他的脾气就变得暴躁易怒,时常因为一点不顺心就打骂奴婢。王府中的众人每日无不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唯恐一点做得不好就要招来祸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