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政王逼我披好马甲(7)
“手确实伤得严重……”江洛儿道,“朕也是太不小心了。”
“那今日臣就讲给陛下听,”文太傅道,“不过,上回臣布置下的任务,陛下可完成了?若完成了,陛下交给我,待臣看过后再给陛下提点意见。”
这是要交功课了。
可她哪有功课。
江洛儿尴尬一笑,文太傅看出来了,笑着摆手道:“罢了罢了,那这回就算了,下回陛下记得就好。”
说完,文太傅就开始讲学,负手握着书卷开口。
“今日先讲《帝范》第二卷 ,纳谏第五,先前臣也讲过,先帝此书,是为皇子所读,皆是为帝之道,陛下得认真习读。”
“第一句‘夫王者,高居深视,亏听阻明。恐有过而不闻,惧有阙而莫补。所以设树木,思献替之谋;倾耳虚心,伫忠正之说’。”
“此话的意思是,王者……”
文太傅讲得摇头晃脑。
江洛儿听得云里雾里。
每一个字她都是懂的,合在一起她就不懂了。
什么高居深视,什么亏听阻明,她两眼发直,就那么愣愣地盯着文太傅的嘴巴一张一合。
直到他叫一声:“陛下!”
江洛儿才回过神来。
“陛下,臣方才讲的那句话是何意,陛下有何感悟,还请陛下说上一二。”
“……”
文太傅慢慢道:“臣前日就讲过此句,不过陛下不知道,那陛下就听臣讲罢。”
接下来几次皆是如此。
不论江洛儿说什么做什么,背错了背不出来,文太傅都不责罚,和蔼可亲极了。
甚至,讲学结束后,文太傅想要布置功课,江洛儿一抬那受伤的手,文太傅就有所意会,连功课也不布置了。
相比于之前,听文太傅讲学的时光简直不要太美妙。
回去的路上,江洛儿止不住地夸文太傅,到寝宫了,还不忘赞扬几句文太傅,巴不得再与他多待会儿。
然而第二日,江洛儿兴高采烈地进书房,进书房的那一刻看到来人,那笑容立刻僵住了。
萧长颂正坐着,轻轻扫了她一眼,那眼风如初春料峭,语气却是平和:“听说,陛下功课未交,也未温习学业,课上的问题一问三不知,还说手伤得严重,便不让太傅布置功课了?”
江洛儿的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立刻看向一旁的文太傅。
文太傅撇开脑袋,躲避江洛儿的视线。
……
这老头儿。
江洛儿的心情复杂极了。
他们这些当官的,都不是什么好货。
一个对她和蔼可亲,嘘寒问暖的,一个面带微笑,轻声细语的,实际上各有各的心思,巴不得挖个坑给她跳。
江洛儿一句话都憋不出来,萧长颂也没等着她,直接对文太傅道:“你先回去。”
领了这句话,文太傅赶忙退下,退下的样子像极了背后还有狗在追着他。
江洛儿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一会儿便马上转回身子,她现在首要的不是去问文太傅为何出卖她,而是要怎么逃过箫长颂的这劫。
“陛下的老毛病又犯了,之前臣就说过,朝事、功课落不得,”萧长颂道,“昨日不肯早朝,今日功课敷衍,还毫无悔改之心。”
江洛儿死命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轻轻嘀咕:“我身子不舒服……”
“过来之前,臣与昨日给陛下诊治的姜太医有过一谈。”
“……”
被当场拆穿谎言的滋味,实在是说不出的复杂。
“臣子犯错了,罚俸、剥官、夺爵,”萧长颂走到江洛儿的边上,问道,“那陛下犯错了,应当如何?”
该当如何……
江洛儿轻轻试探道:“拿了朕的皇位?”
萧长颂唇角微起道:“臣不敢。”
语气轻柔。
江洛儿不由看向他,谁想他接下来的一句话是:“吕言,拿尺子来。”
江洛儿眼睛微微睁大。
当萧长颂拿到尺子,江洛儿闭上眼,认命了似的,递上自己的双手摊开。
“谁说要打你了?”
江洛儿立马缩回了手,恨不得藏起来,又小心翼翼地问:“那罚什么?”
“诵读《帝范》一百遍。”
江洛儿松了口气,读书总比被打板子好。
而捧起《帝范》的书卷,开始诵读时,江洛儿意识到她这个想法的幼稚,也终于明白了这把尺子的用处。
“胳膊抬起。”
“眼离书卷一尺。”
“手捏书卷三寸之处。”
……
从头到脚,都有严格的要求,不论是距离还是姿势,都根据这把尺子来划定,不能有分毫之差。
江洛儿诵读完第一遍《帝范》,手就开始泛酸。
读到第十遍时,都已经感知不到手与臂膀的存在。
而萧长颂此人,眼睛利得更像一把尺子,当她想稍稍放松一下,将书册往下放了些,或是不那么挺直腰板,立刻便被他点出来,恢复原样才行。
第五十遍时,江洛儿的气息有进无出,哼哼唧唧地读着。
萧长颂起身走了过来,道:“诵读的‘诵’字,意有高低昂扬的腔调,陛下读了不少的圣贤书,应该知晓此字的含义。”
江洛儿听完这话,浑身一抖擞,声音立刻加大了。
可这临时改正的表现不足以让萧长颂满意,他瞧了江洛儿一眼,道:“再加五十遍。”
一旁听着的吕言与冯宝等人都不忍地闭上了眼,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打算等着陛下读完。
这从阳光正好时,读到了天色渐黑,从氛围轻松,读到全宫紧张噤声,无数人且盯着此处,更是从清亮的嗓音,读到沙哑。
终是读完了最后一句,江洛儿手上的书册掉到了地上,整个人都瘫软下来,吕言赶忙上去扶着。
扶到椅子上,宫女与太监皆上前捏着手脚帮忙疏通血脉。
“今日陛下犯错一事就到此为止,臣不会再提,”萧长颂道,“但也请陛下莫要再犯了。”说罢,就拱了拱手道:“臣告退。”
走到门口,又停了下来。
江洛儿被这一停吓得心头猛一跳,她对他实在是有阴影了。
萧长颂转身,笑了笑,视线移到她包着纱布的右手上,道:“手既然伤得严重,那批奏折、处理朝政等事,接下来几日臣都会来协助陛下,直到陛下手好为止。”
第5章 陛下,太后喊你过去 我只想静静
畜生!
江洛儿实在忍不住了,将憋了好久的脏话在心里骂了出来。
看着萧长颂的背影越来越远,直至消失,江洛儿的那股害怕也随之减弱,但减弱的同时,压抑的怒气起来了,伴随着不少的委屈。
不仅被他罚得全身酸疼难忍,还破了自己手受伤的计划,甚至顺水推舟地给了他机会处理朝政,那他不是更有理由插手朝事了吗?
要是等楚安睦回来,发现萧长颂把持了朝政,而就是她在里面起着很大推波助澜的作用,她的罪过真是罄竹难书了。
心灵的折磨外加身子的难受,双重打击。
江洛儿撇过脑袋,不想让人看到自己红了眼眶。
但哪躲得过在宫里活了大半辈子的老太监吕言,他轻轻地哎哟了一声,没就着方才的事劝慰,以免火上浇油,而是道:“今儿尚食局说是有一批新鲜的栗子,陛下喜欢吃栗子糕,奴才让人做些来,待会儿晚膳的时候,陛下尝一尝。”
江洛儿看了他一眼。
这老太监笑得和蔼,眼里满是关爱。
江洛儿的眼泪憋回去了,提了个小要求:“栗子糕里要多放点澄沙馅。”
吕言长长地笑着哎了声,继而对一旁的冯宝道:“听见陛下的话了吗,你亲自前去叮嘱,看着她们做。”
“奴才马上就去。”
江洛儿总算有了些安慰。
*
次日早朝。
有了前日的教训,萧长颂的话已经深深刻在她的脑子里,他所说的名单也早早地从书房里找出来,上面确实写着几个名字。
早朝时江洛儿就将名字一一说了出来,春闱官员一定,这事暂时算是有了着落,朝臣们不再那么着急催着。
就是那崔左相的脸色好像不大好看。
不过下了朝,江洛儿也就没再想这事了,正准备回寝宫,吕言道:“陛下,摄政王正在等着陛下。”
江洛儿想起昨日萧长颂所说的要协助她处理朝政,方才退朝见他走了,以为他不记得自己的话,没想到人是在等着她,看来根本躲不过去了,紧张地抿了抿嘴:“他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