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白鹭(9)

作者:清明谷雨 阅读记录

小说简介: 殷淮,靡丽、孤寂、清绝,集司礼监掌印、东厂厂公、京卫督主等数重高位于一身,天下人闻者胆寒。  齐轻舟是停在他夕照窗楹边的一只白鹭,轻灵,洒脱,悠然已过万重山。 御花园     打完架的小皇子讪讪一笑:“本王又给掌印添麻烦了。”     殷淮冷淡眉眼幽幽抬起,撇了撇朱红宽袖,盈然浅笑:“臣之本分。”     焰莲宫     被课业困住的齐轻舟迂回地旁敲侧击:“掌印近来不忙么?”点击展开

齐轻舟今日下了课就直接从南书房马不停蹄地赶宴席,晚上又费心费力和齐亦风一党斗志斗勇,累了一天,这下吃饱喝足,瞌睡虫上脑,嘴上的油还没抹干净就打起了盹。

两扇睫毛一关,眼皮子一阖,便直接歪着头睡过去。

“……”殷淮看着那两颊白皙的软肉和微微嘟起来的鲜红唇瓣,那截纤细的颈子他稍稍用力便能扭断。

都不知道该责备他毫无防备还是太过于信任自己。

齐轻舟睡相不好,马车一晃,脑袋就实沉沉地落到了殷淮肩头上,一股淡淡的奶香味儿沿着并不透风的空气从颈脖处袭来。

被砸到肩膀的人眉心一蹙,伸出两根修长有力的手指轻轻推开了他,将那只圆溜溜的脑袋搁在软枕上。

齐轻舟的脑袋像是认准了他似的,在软垫上安分不够两秒钟,又再次压上了他的肩。

皎洁清明的月光偶尔透过风扬起的车帘涌进来,半明半暗之间,殷淮用一种审视的目光打量了身旁这个沉在梦乡中的少年。

小皇子应该是做了个香甜的美梦,鲜红的唇角翘起一点,神情又静又软,玉面乌睫,那是一种让人恨不得伸手下去,将一池澄澈湖水都搅浑的纯良无害。

殷淮嘲讽似的地勾了勾唇角,天都要变了,也只有身旁的这个人,还睡得这样安然踏实。

他笑完马上又回过神来,心里有一根警惕的弦蓦然弹响,指示他立马将人推回去。

不应该这样。

可是另一种忽涌而至的直觉和冲动,让他将推开齐轻舟的手,伸到一半,最后硬是生生收了回去。

罢了。

也就一回。

没有更多的了。

马车停在长欢殿。

“殿下,醒醒。”

殷淮推了推还在梦中的人,齐轻舟惺忪地眨了眨眼睛,对着映入眼帘的殷淮有瞬间的怔楞,过了半晌才反应过自己半边身子都压在人家怀里,殷淮也不催他。

“啊抱歉,掌印,”齐轻舟讪讪地摸了摸后脑勺:“您怎么也不把我叫起来。”

他迷迷糊糊,上身前倾,径自伸手去整了整殷淮被睡皱了的月白华裳,有些懊恼地低低嘟囔了一句:“都把您的袖子弄皱了。”

得了便宜还卖乖,殷淮往后仰了仰,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斜靠在软垫上,似笑非笑地睨他。

齐轻舟仗着自己刚睡醒脑子还不清醒,胆子也比往常格外大些,像只松鼠似的凑近殷淮身边,嗅了嗅,充愣装傻道:“掌印身上有股冷香,实在叫人安眠静神,我这才睡到了现在。”

反正不是他的错。

殷淮丰润漂亮的唇角挑了挑:“如此说来,这事还得怨臣了?”他一边说着一边掩下眼里的沉黯阴色。

哪里来的什么冷香,不过是他常年服的那几味药丸里有珍贵的材料,功效顽强,洗不去的药气罢了。

都是陈年遭的罪,人如蝼蚁,如今落下长疾,每到季节替换便暗痛难忍。

夜风将车帘子卷起了一个小角,齐轻舟脑子也清醒了一些:“嘿嘿,开玩笑的,我怎敢怪掌印!谢您还来不及呢。”

殷淮看他仍是钝钝的,想必还是困,便朝门帘扬了扬下巴:“徐一把殿里的人叫出来侯着了,就在外边,殿下回去早点儿休息吧。”

跟第一回 见面一样,还是没有下车送他的意思。

齐轻舟也知道这个,便点点头跳了下去,殷淮出于礼貌掀起一角车帘目送他。

小皇子身后是明灿如昼的盈盈灯火,只有他一双眼睛在夜里亮似星辰。

他在宫人的簇拥之中往前走了两步,又回过头,目光穿过早春的夜露和雾气落到车上那个昳丽挑然的清影之上,招招手:“掌印也早些回去吧。”

殷淮点点头,果真就直接放下了车帘,一行人隐在夜色之中。

齐轻舟望着沓沓远去的车马,微微张了张嘴。

心里有点不好受,他看起来大大咧咧,可是心里又时常生出不合时宜的敏感纤细。

他方才也并不是想对殷淮说“早些回去”这种没有营养的客套寒暄,而是想问一问他,下次再能见到他是什么时候。

或许是今晚的经历太跌宕起伏大起大落,明明不过是一起去了个晚宴,可心里却像是看了一场盛大烟火后的怅然若失。

一齐观赏的同伴已经利落抽身而去,唯独留他还在原地沉浸不醒。

那时候的齐轻舟还不知道那种萦绕心头的余温叫依恋。

他只是看好像掌印并没有打算与他多说什么,便也知趣地没有说出口。

他不想让殷淮觉得自己尝到了甜头就想缠上他,他不想讨人嫌。

自宗亲王夜宴那晚之后,李尚一等人与齐轻舟更不对付,他在南书房的日子更不好过,但也不至于被欺压,他自己本就不是个能受气的性子,成日上蹿下跳张牙舞爪的,况且还有个殷淮在。

齐亦风那头,许是皇后嘱咐了什么,仍是一副宽和友爱的兄长模样,仿佛那天晚上无事发生。

只是原本压在性子里的好强与攀比开始有些抑不住似的,处处都想压齐轻舟一头。

齐轻舟懒得理他,也不在乎这些,他从不接对方丢过来的招儿,心安理得当他的快活草包,纨绔皇子人设屹立不倒。

齐亦风和皇后想什么做什么对他来说还没有晚上吃什么重要。

今天的课也没去上,七殿下嘴里叼着个青草编的蛐蛐走在芳林苑里,身后跟着宝福,两人正商量出宫寻点乐子。

徐一带着一行气势威武的京羽卫迎面走来。

“参见七殿下!”

齐轻舟一把扯下含杂嘴里的蛐蛐须儿,单手在空中虚虚做了个抬礼,笑眯眯道:“徐侍卫请起。”

徐一请完安要走又被他叫了回来:“徐侍卫,你这是去哪儿啊?”

徐一脑子里过了一遍自家主子对他的态度,拿捏着自己回话的语气和神色:“属下去东厂执勤。”

齐轻舟点点头,静了一秒,又问:“你们近来忙么?”

徐一不着痕迹地看他一眼,嘴巴严实得很:“回殿下,巡宫执勤乃臣分内之事,何来忙闲之说”

“……”齐轻舟一噎,踢了踢脚下的石子,眼珠子转了两圈,索性直接问:“唔,……那怎么最近都没见着掌印?”

“他……他在忙什么?”

好大半个月了,无论他早上还是晌午从南书房溜出来,特地绕过真武殿和议事堂愣是没见过一次人影。

宝福樱灵也被迫大晚上的跟着自家主子夜游御花园一周,美曰其名“散步消食”。

徐一不可能告诉齐轻舟殷淮早在一星期前就已经不在宫里,这会儿应该到江南了。

但回话的时候仍是恭敬地弯着腰:“回殿下,督主公务行程,属下不知也无权透露。”

齐轻舟不疑有他,只是有些扫兴地眨了眨眼:“好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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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面圣

徐一忽而想起他落在玉撵上的那块玉佩。

督主一直没明着说到底怎么个处理法,一个皇子的贴身物件搁在他一个侍卫手上着实棘手,今日既然碰上了便一并禀告:“殿下,您上上回落了一块玉佩在督主的玉撵上,属下送到您宫里。”

齐轻舟想说“好”,又似想起了别的什么,眼珠子滴溜一转,连连摆手:“今日有要事在身怕是不方便。”

徐一心说还个玉佩又用不着您有空,他直接送到长欢殿有个人接收就算完事:“那臣——”

齐轻舟知道他要说什么,忙打断:“既然东厂公务繁忙,也不麻烦你再特意跑一趟,待我有空了亲自上门去取。”

说完便一溜烟儿跑了。

“……”

人虽然没见着,但齐轻舟一想到还有那玉佩,心情快活不少,出了宫带着宝福到京中最为热闹的乐辞町吃香喝辣,胡玩海浪了一番。

昨儿刚收到的消息,齐盛帝出关在即,往后他便不能随随便便说出宫就出宫了。

齐轻舟满身荣宠,吃穿用度皆是宫里最好的,可说出来怕是无人敢信,齐轻舟对这个父皇并无多少感情。

也曾觉得齐盛帝是真心待他,直到他知道齐盛帝是如何利用、欺骗他的母妃。

陈皇贵妃是最早嫁给齐盛帝的嫔妃,真要说起来,或许还是当年只是未封王的齐盛帝高攀了陈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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