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白鹭(28)

作者:清明谷雨 阅读记录

小说简介: 殷淮,靡丽、孤寂、清绝,集司礼监掌印、东厂厂公、京卫督主等数重高位于一身,天下人闻者胆寒。  齐轻舟是停在他夕照窗楹边的一只白鹭,轻灵,洒脱,悠然已过万重山。 御花园     打完架的小皇子讪讪一笑:“本王又给掌印添麻烦了。”     殷淮冷淡眉眼幽幽抬起,撇了撇朱红宽袖,盈然浅笑:“臣之本分。”     焰莲宫     被课业困住的齐轻舟迂回地旁敲侧击:“掌印近来不忙么?”点击展开

风声树声划过耳畔,时而近时而远游,来去自由,捉摸不住,像眼前这个笑容优雅的人。

对方游刃有余,他患得患失,因为齐轻舟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他能给殷淮什么。

权势财富地位名利全都不能,他只是个徒有虚名一无是处的皇子。

那掌印是不是要把那些好都收回去?

他有些伤心地低声说:“我什么也给不了你。”

殷淮恶劣,甚至是有些饶有趣味地欣赏了一会儿小皇子沮丧伤心的神情才出声:“殿下妄自菲薄了,您身上确实有臣想要的东西,只看殿下愿不愿意拿出来换了。”

齐轻舟漆黑的眼睛亮了些,舔了舔干燥的燥的嘴角:“什么?”

殷淮宽和地笑了笑,正了正他睡歪的衣领子:“往后您就知道了。”

“只怕到时候殿下不肯给臣呢。”

齐轻舟争辩:“怎可能!只要掌印开口!”

殷淮在珠玉箬帘后浅浅一笑:“只要臣开口要,殿下就给么?”

齐轻舟手里还拽着他的衣襟:“给。”

殷准压下腰,欺近他,得寸进尺:“什么都给?”

齐轻舟说:“什么都给。”

殷淮玩够了,才捏了捏还在自己身上的那只手道:“那臣便当真了,”瞧着小皇子还是有些愁眉苦脸,便弯腰俯身凑到他耳边低声道:“殿下别乱想,您在臣这里是独一份的,再没有旁的人能越过去。”

齐轻舟面色这才柔和了几分,恋恋揪着他的袖襟确认:“真的?”

殷淮应道:“嗯。”

回到京州已是子时,京卫十二护队,宫人仆役,长长一列。

宫门大开,领事宦官带着少监府的内侍掌一字排开的长信灯与凤祥灯恭候。

寂静宫城瞬时亮如白昼,二更的春夜又开始飘起细雨,冷风带寒气。

主子们都疲惫,尤其是行队里还有几个体弱的嫔妃和年幼的皇子公主,护送的京卫队接到上头示意,各自分头将各位主子直接送回寝宫。

齐轻舟坐在轿子里半梦半醒问:“掌印呢?”

一路上殷淮几乎都陪在皇帝身侧,他一个人待着无聊至极,心里也不甚痛快。

皇帝的车轿在很前头,中间隔着皇后、嫔妃、太子,马车外的小太监张望了许久,确认过殷淮马头上的幡旗才回话:“回殿下,掌印大人似是跟着陛下的车走了。”

马车里静了一瞬,隔着帘子传出一道恹恹的声音:“那回去吧。”

小太监心下测测,仔细回:“是。”

焰莲宫里暖气、热水、夜宵都备着,齐轻舟沐了驱寒的汤浴出来问贴身侍候的宫女:“掌印回来了么?”

“回殿下,还未曾。”

齐轻舟皱了皱眉,没说什么。

吃不下东西,他下令让宫人别张罗了都去睡,自己在榻上随手拿了本话本,不知过了多久又听到宫里的梆子敲更,勉强掀起快要黏在了一块儿的眼皮,问门外守夜的宝福:“还没回来?”

宝福算是看出来了,他家殿下从这趟春猎回来之后心里就憋着不快,只好低声道:“殿下,没回来。”

齐轻舟心头涌上一股莫名躁郁,将手里没翻一页的话本子床上一扔,嘟囔道:“干脆别回来了。”

宝福讷讷,不敢说话。

齐轻舟扯过被子往头上一蒙,宝福默默剪了灯芯火烛,怕他冷,又添了床几日前就晒好的被子,被齐轻舟不耐烦地拂开。

翻来覆去,辗转反侧,一边竖耳朵听门外的动静一边与睡意抗衡,还是敌不过连日的疲惫与沉重的眼皮,迷迷糊糊睡过去。

夜半惊雷,细如针线的春夜稠实浓硕起来,豆大般砸在瓦檐上、树叶上、窗户上,齐轻舟本就睡得不沉实,凌乱绵长的雨声在宁寂幽静的深夜里更显得清晰。

睁开惺忪的眼,缓了一秒的神,随手拎了件外衫披在肩上就下了床。

院子里沙沙的雨声更衬得堂殿里旷静,几盏长信灯晕开一团不刺眼的柔暖。

殷淮的寝殿就在他的对面,灯还亮着,齐轻舟挥退守夜的宫人走到那间厢房的门外,愣愣地站了一会儿。

什么时候回来的?

用过饭了么?

那里头传出一些低低的水声,一股熟悉的冷香顺着蒸腾的气雾冒出来,混着些许草本药味。

是在沐浴?齐轻舟脑子混混沌沌,刚要抬步离开,屋里头便传出一道清朗的声音:“殿下。”

齐轻舟心一跳,醒了大半,下意识低头,自己明明没有穿鞋,踩在厚重柔软的地毯上也不会发出声响,是怎么被发现的。

齐轻舟一晚上心里那点气还没撒干净,转身想走,殷淮略带疲意的声音又传进耳朵里:“殿下怎么不进来?”

齐轻舟像是被钉子钉在了原地没有走,但也没有应答。

过了一瞬,里头传来一声极浅的轻笑:“殿下进来吧,臣今日都没有机会与殿下好好说会儿话。”

齐轻舟“哼”了一声,伸手推门,探身进去,四下环顾,前厅无人,白色凌袜和金蟒刺绣官服被随手扔落在地,质地光泽上佳的里衫搭在黃花梨木衣架上。

石榴南天竹云袖素锦屏风后水汽热气氤氲,齐轻舟心跳得更厉害,一股古怪又诡异的情绪仿若一圈圈涟漪悉数冒涌出来。

他克制着、板着脸面无表情走进去,蒸腾的雾气中一张明丽清艳的脸若隐若现,姿态慵懒闲适。

湿了的眉似黛,润了的唇如瓣,一双黑亮的丹风眼隔着水与雾盈盈熠熠望着他。

齐轻舟慌忙别过眼去,停在离那只专供奢靡浴桶一米远的地方不敢再动。

作者有话说:

掌印还挺茶的嘻嘻

第32章 赐字

浴桶宽敞,再装一个人都绰绰有余,水面上铺满各种药材,殷淮只露出了肩膀。

齐轻舟闻到桂枝子、党参和龙姜的味道。

两人对视了几秒,殷淮忽然动了,双手叠在浴桶的前沿,下巴垫在手臂上趴着,对他笑了笑:“殿下离臣那么远做什么?”

齐轻舟一颗心仿佛被什么东西捏了捏,眨眨眼,嗅了嗅鼻子,心绪定了些,被引诱似的,小步小步走过去。

还神差鬼使地伸手进去拨了拨水面。

水温吓他一跳,低呼:“这么烫?”

殷淮懒洋洋道:“臣中了冰蛊殿下不是知道么?”说的是那回齐轻舟无意间闯进他疗伤的冰宫里。

齐轻舟皱眉:“还没好么?”

都过了这么久了,殷淮内力深厚,这些日子朝夕相处又没再见过复发,他还以为只是一时受伤。

当事人无所谓道:“好不了了。”

这些年得一直用药汤药浴养着,但也是治标不治本,每到月中和阴雨雪寒时节便会发蛊,血液僵凝,筋脉虬结,刺骨剜心之痛将会永远跟着他。。

齐轻舟忽然伸手碰了碰对方那截羊脂玉一般温润光滑的颈子,声音低下去,显得几分低落:“怎么中的蛊?”

殷淮眼底闪过幽黑沉重的阴鸷,声音却很轻:“上一任掌印。”

齐轻舟停在他脖子上那只手驀然攥紧,露出泛白的指节,殷淮忽然捏了捏他的手腕,让他放松:“别紧张,人都已经不在了。”

殷淮笑盈盈的:“杖剐极刑后尸体抛在乱葬岗。”

齐轻舟低低“嗯”了一声

殷淮在朦胧的水汽中扬起明艳的脸庞,单手撑着脑袋,饶有意味地问:“殿下不怕么?”

齐轻舟看着他,还是情绪不高。

明明今天晚上憋了一肚子气,刚刚走进来的时候也想着要怎么让这人哄自己,这会儿却又像一个泄了气的鼓一般闷声不响,什么气都发不出来了。

齐轻舟铮铮的目光锁在殷淮精致白皙的锁骨和肩颈上,恹恹道:“掌印累不累?我给您按按吧。”

殷淮眉棱一挑,被他这副沮丧又肃穆的表情逗得好笑:“臣惶恐,殿下是主子,臣是奴才,这怎么使得。”

可带着调侃和从容的面色丝毫瞧不见他口中的惶恐。

齐轻舟最烦他说这些,直接伸手按在殷淮的削直的肩膀上,不得章法地揉捏按着。

殷淮似乎心情很好,胸腔里发出一声闷闷的沉笑,撞进齐轻舟的耳膜里,像一把古琴清弦被拨弹。

他的脸瞬间被热气蒸得生热泛粉,还没来得及擦一擦殷淮就顺势贴过来,将头靠在他的腰腹间,舒服地喟叹一声,仿佛卸下了这些天的疲累。

齐轻舟纤细的手指穿过他绸缎般的黑发,殷淮闭着眼,唇角却是翘着的:“殿下还生气么?”

齐轻舟停在他太阳穴的手指一顿,撇了撇嘴,讽刺:“我还以为掌印不知道呢。”

殷淮也不介意他的阴阳怪气,无声翘了翘唇,反手将站在自己身后的人拉到自自己前面,径直道:“臣给殿下求了样东西,不知道殿下会不会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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