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迁客(4)
“熏香?我这车里从来不用这些的。”易朝也谨慎起来,他的习惯小七也是知道的,不会随便把什么东西放到他的住处。“你闻到的是一种什么样的香味?”
他仔细回忆了一下,太独特的东西其实就算以前遇到的时候不会有意识地去注意,也会在自己的记忆里留下一星半点的痕迹。“很淡,这种香味我只在朱雀街曾经闻到过一次,是在一个死人身上……”说到这儿,他陡然话锋一转,“大人在朝堂上恐怕过得不太好!”
“难道这香有毒?”易朝似乎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少量没什么,但是日积月累之后,恐怕就有问题了。”他的伤口在隐隐作疼,但是他又不能表现出自己脆弱的一面,眼前这个官员到底是真心帮自己还是只是在威胁下虚与委蛇的,他都不知道。为今之计,就是小心提防!
易朝在车里摸索,找找有没有异常的物品。车里除了几根蜡烛,一个装书的箱子,一张案桌外,就没有什么其他的东西了。难道是在暗格里?易朝纳闷道。
岑暮看对方找不着香味的来源,便发觉自己嗅觉好一点还是有用的,他抬手指着案桌。
“在这儿?”易朝走过去,伸出食指敲敲案桌,发出了跟一般桌子不一样的声音,里面竟然是空心的!他从怀中摸出一把匕首。岑暮没有想到眼前这个文文弱弱的谏议大夫还随身带刀。
“防身用的,我在朝中树敌太多。”易朝下意识地解释道。他挥刀直接刺穿桌子,在破碎的木片下是一个指甲大小的黑色鳞片。
“这是何物?”易朝用一块布将鳞片拿起来,放到灯下仔细观察,他从来没有见过这种鳞片,像鱼鳞,却又散发着诡异的香。
岑暮心头一惊,他当然认得这个鳞片,那是传说中的黑色鲛人的鳞片,其香虽好闻,却能在无形中使人精神混乱,将人毒杀。可是这种东西怎么会被人用在一个普通的谏议大夫身上?未免也太大材小用了吧!
易朝见岑暮不说话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鳞片:“你可知道?”
“不知道。”他摇摇头。
易朝也不是傻子,自然看出了对方不想说,便没有再逼问下去。两人在车里沉默下来,谁也没有再开口说话。
城中的街道上到处是巡逻兵,除了大街小巷以外,还有一些角落处能藏人的也被掀了个底朝天。
严明迹的队伍巡逻到城西,助手邢恩叫住他:“校尉校尉,前面那家烧饼店是我爹娘开的,一会儿路过我可不可以去拿几个烙饼!巡逻了一夜了,我肚子饿得慌!”
严明迹看了一眼他手下的兵,都有点力不从心的样子,所谓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他从身上摸出一袋银子,抛给他:“好!你去吧!对了,再拿些钱去给他们一人买一个。”
“好勒!校尉。”邢恩拿着钱去邢记烧饼铺敲开了自己的门,还没有见到自己的爹娘便喊道,“爹!娘!我回来了!”
此时他爹娘正在铺子里做烧饼,听到儿子的声音立即扔下锅铲火炉出来迎接:“儿啊!你终于回来了!”
“娘听说有刺客,可担心你了!记住啊,有刺客千万别去跟人搏命,我可就你一个儿子!”邢大娘抹着老泪叮嘱道。
旁边的邢老爹可不同意了:“嘿!老婆子,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咱儿子是做大事的人,怎么能临阵退缩呢!儿啊,别担心,有事情就迎头赶上去,别让人家笑话咱们老邢家出了孬种!”
“爹娘,我是巡逻路过来跟你们买几个烧饼的,校尉还在外边等着呢!”
“那快请他们进来坐啊!”邢大娘说道。
“娘,不用那么麻烦了,您给我拿六十个烧饼就好了!”
“好!老爹这就给你拿去!老婆子快过来搭把手!”邢老爹干劲儿十足,将新出锅的五十个烧饼全都装进囊中,扎好,随后两夫妇又做了十五六个,一并塞给儿子。
邢俊买到烧饼,与爹娘告别后,就立刻赶回巡逻队中。
作者有话要说:改了一下错别字
☆、出京
“那是以前。我……”
“少废话!”少年拒绝听对方的狡辩。
到了城门口,守城的人拿着令牌喊道:“今夜任何人都不准出京城。”口气生硬,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于是易朝令小七将车赶回易府。
“你叫什么?”
“区区贱名,哪敢劳烦大人您铭记?”
“在我这儿,人各有业,不分高低贵贱,在朝在野,都不过是人罢了。你所犯何事,他们为何要抓你?”
“大人真想知道?”
“有何不可?”
“我……我喜欢的人进了皇宫当妃子,深夜会见,结果被发现,被当成刺客了。”少年故作悲伤道。
“听你的口音不像是京城人。”
“外地来的。”他深吸了一口气,捂着伤口坐到一旁,背靠在车窗上,将匕首收回剑鞘里,对易朝的防备心已经没有先前那么重了。
“疼吗?”易朝目光盯着书,看似漫不经心的问道。
“你让我捅一刀试试,就知道了。”
易朝放下书,在车里找出治伤药,来到少年身边:“来,我帮你处理一下。”
少年看着易朝,手不知不觉的又握紧了匕首。
“放心,我要是想杀你,刚刚就不会掩护你了。”易朝抬头看了他一眼说道。
他即熟练的解开少年的衣襟,撕下自己的衣角做成布条,“我要拔了。”
他手握在断箭上,慢慢往外抽,血和肉粘在箭上被往外带出来。
少年面上的五官拧在一块儿,手掐着大腿,指节发白,忍着不发出一丝声响。
“好了。”易朝将断箭头拔出,上了药,又小心的包扎好。
“看你不像是心怀不轨的人,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啊?”易朝回到自己的座位上道。
“谁知道呢?我也觉得大人您眼熟,应该是在哪条街见过吧。大人您呢?”少年换了个姿势,好让伤口的痛感减轻一点。“您贵姓?”
“不用叫我大人,免贵姓易,易朝,字晓天。你可以直接叫我易晓天。”
“大人到家了。”
“小七,过来帮我扶一下他。”
“大人……这,这不太好吧,您可要想清楚,把一个刺客带回家,万一被发现,可是要……”小七颇为担心地说道。
“小七——谁跟你说他是刺客了?”易朝拉长声音,阴沉着脸色,以一种冷漠的神情看着他。
小七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威压。
“好的,大人!是我多嘴了。”他扶着少年,发现这少年跟他的年纪也差不多大,身上却有一种很特别的气质,具体是什么他也说不上来,那是一种跟他这种下层人不一样的气质,从眼神到动作到语言都不太一样,忍不住好奇的目光瞄了两眼。
“怎么了?我很奇怪吗?”少年问道。
“是的,大人怎么会救你呢?”小七想不通,问道。难道是看上这人的样貌了?小七忽而想起他家大人以前念的一句诗“此翁白头真可怜,昔者红颜美少年。”于是暗自在心里揣测:不会真看上他了吧?不可能,他家大人有雪樱姑娘,怎么会看上一个大老爷们!
“你问你们大人去呀!我怎么知道。”
易朝走在前面,听到两人的对话,嘴角露出了一丝隐秘的笑。
“兄弟,你是哪的人?”
“外地人。”
“我当然知道你是外地人,我问你是哪个地方的人?口音不像中原的。”
“你们大人没教过你,不要问那么多吗?好奇心太重,知道太多的人一般都活不久。”
小七抬起头,看见对方眼里闪过一丝杀气,立即捂住嘴说道:“不问了,不问了。”
府里很安静,似乎没什么人住,院子里也就四间房,简单明了,一览无余。
易朝领着他们去了西面的一间屋子,“小七,把他放里面。”
小七照做,把岑暮放在床边,让他坐下。
“小七,给他找身衣服。”
“是,大人。”小七退出去。
“大人,你府里怎么那么安静?不太像是三品官员的宅子。”
“三品官员的宅子应该是什么样子?”他坐在桌边倒了一杯水问道,“要喝吗?”
岑暮摇摇头道:“不必了。三品官员应该是妻妾成群,金碧辉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