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君自重+番外(96)
庭树绿烟,像极三年之前青京成林的白桦树。破冰的时节,嫩绿的新芽凑堆簇团。所有迎接河西归来大将的官员都拥堵在城门口,唯有一袭新衣故人立在白桦烟深处。
彼时,程藏之就难以抑制的想,他就不能靠近点吗?站那么远怎么看清自己,又怎么能认出自己。后来转念,夜探之时颜岁愿都未认出他,如今靠近看自己这张脸,又怎么能认出他?
以后的三年里,他无数次的试探与诱-导,对方都态度冷淡,全然漠视。
试尽千般法子无果,便一赌真心。结果……自然是万箭穿心,连攒三年血泪。
也曾无数次将要呼之于口的我是谁,却因三年潜动的心,畏惧提起山南往事将二人搁置在深仇血海两岸。索性闭口不提,干耗春秋。
要怎么提?是说自己是颜岁愿放生的人,还是提醒颜岁愿他是颜氏率兵诛灭满族的程门遗孤?
他一条命如何能将山南数万之众勾画去,他的命没么金贵。莫说颜岁愿不清楚,就是他自己也不清楚此番归来,究竟是讨债还是报恩。尤其是望着这四分五裂的山河,他便更无处提及旧冤。
山河育他,他愈山河。之余能得偿私愿,已然是莫大天恩。多求无益,倒不如付出的安心。他能给的,他都给,求个痛快。
虚空间搅动夜色,程藏之招来一名暗处鹰卫,语气沉冷:“这东西已经给颜岁愿了,你们主子我亲自给颜岁愿的。给他了,就不会收回来。你们若是再听从别人的调令行事,就不必跟着,换个称心主子罢。”
鹰卫当即跪地,“属下不敢!”
程藏之语气有些愤愤,“日后不要再做这等有失我颜面气度之事,我敢拿出此物,就输得起。”
言罢,将神仙鱼的琥珀佩扔给鹰卫,让其从哪儿盗来的就还回哪去。
今夜,程藏之总算求个解脱明了。世上为人辜负的可怜人数不尽,怎就他程藏之不能为人辜负?更何况,十年之前他程门就为人辜负了。也不差他程藏之再为颜岁愿辜负一次。
世人惯无病呻-吟,他程藏之早看开。
1.凭借别人给予的恩泽和宠幸横行霸道骄横妄为。
2.法国神仙鱼出个镜。
3.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梦微之》白居易
作者有话要说:
颜:我也没想到…我居然有用到恃宠而骄…的这一天…
程:什么?!红色眼泪了解一下吗???
颜:………算了,不说了。
第80章 番外4-少年事
登基数载的皇帝难得偷闲,水榭无案牍劳苦只余细细和风。帘卷玉钩斜,珠玉叮当声漫入耳。程藏之懒散的身子骨靠在围栏,眯着眼自缝隙间瞧见来人紫袍。
甫一松下珠帘,颜岁愿便已经被程藏之扯着衣袖同坐亭台。
“陛下为帝几年,便懈怠了吗?”
瞧瞧他家的爱卿,人还没看个仔细便要他勤政。程藏之似怒又似嗔,“岁愿,你有没有发现我最近,消瘦了?”这是想求句关怀。
颜岁愿顿然,倒真是迎合着他的戏折子仔细打量他。认真道:“比起未及冠的你……富态不少。”
“……那不叫富态,那叫张开了。”少年人清削的身板,如何能跟饱经战火烽烟的成年将军相提并论。更何况,程藏之还曾在贝加尔湖畔经历改头换面、脱胎换骨的痛苦。
程藏之愤愤瞪他久许,却还是心里高兴。他少年模样,颜岁愿记得比他还要牢靠。
心里揣了蜜,程藏之嘴上手上却不肯依。当即就与眼前的心上人十指相缠,借一夏热火纵情水榭。
切时,正有小宦官路过,见水榭漆朱栏边叠着的身形,登时愣住。此地乃是皇宫,敢如此不成体统的只能有皇帝,以及那位思王。
小宦官回身撞上同要路过的宫人,当即将人截住不准再过此地。然,为时已晚,已有宫人低声碎言:“不是闻说陛下……是居人之下的吗……?”
“管住嘴,否则就是个死字。”
几个宫人应声闭口不言,心中顿时惊觉宫中流言不可信。若非见了此景,谁能想到陛下曾亲口向亲卫承认的居下是假的。
“程藏之,你这性子,真是顽根难除。”颜岁愿鸦发散泄一围栏,仰视水榭精巧的斗拱,叹息声里夹带着轻喘。
程藏之陪他倚靠阑干,忽然问:“你少年何时见得我?又是个什么情形?”
应声侧身望程藏之,颜岁愿耳鬓一缕鸦发垂落在程藏之心口。白日同忆少年事,这是他们唯一敢共同提起的往事。
年末岁终之时,不仅是颜岁愿的生辰,还有年节以及祭祖等等大大小小的琐事。
因而,颜府年关时节总要比其他门庭年关倍加忙碌。老管家带着一众仆役在会客的大厅清点着年节走动需用的回礼以及收到礼品,颜岁愿则跟着父亲见见各路官员。
来的都是些年事已高的白翁,若不然就是模样粗陋却硬气十足的将领。一连几日,皆是此种情形。颜岁愿见得倦了,便不再见了。
直到将要到除夕,颜氏预备祭拜列祖列宗这日,来的人才有些不一样。但,颜岁愿却也不愿在去开眼。前些日子见得人,已然足够他了解官僚间你来我往的礼节。
祭拜先祖的这日却不同,颜氏不少族中少女都满面春红,格外羞怯却又娇艳。颜岁愿倒是也惯了,因为常日里总有旁的少女见他亦如此。但他打心里不喜欢这种作态,因而除了常日里母亲的要求和必须要的走动,他才在人前显山露水。是以,还是颜时远与颜时巡兄弟亲来,才叫得动他。
颜时远冲他挑眉,一改往日长兄如父的架子,笑的不怀好意,“岁愿,你可见过程门的嫡子?”见颜岁愿神情淡漠,显然是不记得这号人物,“就是程暄!”
“……”颜岁愿仍旧兴致缺缺。
颜时巡瞧不下眼,夺了话语权,说:“今年春天,叔母不是特地邀约京中清净人家的夫人们去京郊踏青,实则是为岁愿你相看妻室。本想着就那么给你定下妻室,却不想正在贵女们放纸鸢的时候,京郊一群野小子冒出来搅和好事。便是那个程暄,领头将贵女们的纸鸢全部射下来!因此,贵女们全失了体统,奔着程门要纸鸢。因此,叔母生了好些天闷气不说,连你的大好姻缘都坏了!你竟是一点都记不得程暄吗?!”
他忖度着,程暄此人也是京中能排上号的世家公子,模样俊美,性情出了名的洒快恣肆。是以,倍受公子哥和姑娘们的青睐。
颜时远对程暄先前射纸鸢一事略有耳闻,立时附和,“对,就是这事!叔母事后还曾寻你不是,说你生的玉面内里实木,若肯策马御街一趟,那些奔着程门要纸鸢的姑娘们必是悔得肠子虚青!偏你不肯,气的叔母失气度地说了句程家那小子将来定没得一桩顺心得意的姻缘。”
“……”颜岁愿虽然仍旧不言,但俨然是想见一见这个程暄了。
路上,颜时远与颜时巡唯恐他为前事见了程暄失了规矩,皆止不住劝道:“岁愿你便见一眼人就罢,不值当为着行不规言不矩的人坏自己的气度。”
颜岁愿顿步,目光清淡却含压迫地看着两位兄长,“他是什么人?”
“……”颜时远和颜时巡一愣,心说人家搅了你的姻缘你却是连人家何方神圣都不听闻过。两人舌头大了半晌,才半清不楚地道:“据说是个精于嬉戏之道、行止轻浮的纨绔子。”
颜岁愿了然,还依礼谢过两位兄长。而后径自去前厅见人。说来也是去的晚了,程门的人已经去了。本是见不得程藏之,却不想程藏之未跟着家人回去,倒是在外等着来走动的好友一同戏耍去。
便是送程藏之好友这一家,颜岁愿才微瞥见与好友勾肩搭背的程藏之。瞧见程藏之面容,生的很是细致眉眼天成,虽还是稚气未脱却神态鲜活。面貌锦而不媚俗,且含少年人独有的气质,很是合颜岁愿眼缘。
匆匆见过程暄,颜岁愿便被请去宗祠祭拜先祖。紧接着便是一阵颜氏族人的期许之言,却意外地未将那淡淡一目记下的程藏之忘却脑后。
后来再遇见程藏之的时候,颜岁愿见程藏之同妙龄少女说话。确切地说,颜岁愿只听见少女在含声细语不止,程藏之则是一副春倦之时才会垂着眼的懒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