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风破(韩子高传)+番外(53)
韩子高呵呵笑出了声。
他不再管陈妍会不会受伤,用力一挣,便挣开了陈妍的臂膀,跳开在了五米开外。
陈妍被震地踉跄着退了三四步。
她心间一凉,抬眼看着韩子高,眼中闪过一丝受伤。韩子高,便是这般厌恶她抱着他吗?
即便是用武力解决,冒犯了她,他也要这般,不惜余力地用蛮力挣开她吗?
陈妍苦笑了一下。没关系,她早该想到。以韩子高和堂兄非比寻常的关系,韩子高这般的行为倒是完全合情合理。
“请小姐自重。”韩子高说完便转身要走。
被震开的手臂隐隐作痛,可那痛远远比不上韩子高的一句“请自重。”
韩子高,当她不知廉耻吗?
“韩子高!”陈妍冲韩子高的背影叫出了声。她的声音微微颤抖,带着决断和不易察觉的脆弱。
那个修长的身影却是停也未停。
“你若平安归来!我陈妍必要嫁你为妻!”
那修长的背影顿了一下,却也只是顿了一下,下一瞬便消失在了夜色中。
陈妍心底涌上一股悲切,那悲切让她身体一软,直直朝地上倒了下去。
一个黑影一闪,如鬼魅般出现,在陈妍将要瘫在地上的身体扶住。
那个身影瘦弱矮小,却灵活诡异。一身夜行服让他整个人就像是属于这夜色般。他额前的碎发遮住了半边脸庞,此时,那双半遮半掩在碎发后的眼,阴婺地盯着韩子高离开的方向。
“走开!别管我!”陈妍却是一点也不害怕这突然出现的人,抬手一把掀开了那人,摇摇晃晃地朝军营外走去。
那个如鬼魅的身影出手相扶的动作停顿在了半空中。
良久之后,黑影又一闪,消失在了夜色中。
空旷无人的空地上,寂静的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可这寂静突然又被打破了。
但那打破也只是那么一瞬。
一片白色的衣角在空地旁的林中轻轻一闪,如若惊鸿,不多时便消失了。
这一夜,注定了很多人的,一夜无眠。
腐败的落叶被狂风刮起在空中,或打着旋儿落下,或随风飘远。
先前随陈茜征战广陵的两万大军由蒋元举带兵从建康南下,昨日晚恰到了徐州。今日两军回合,就要朝着长城县进发。周文育的三万大军,怕是过个三四天也就到了。
陈茜立在马上,放眼看着黑压压的军队,心底处蛰伏着的那只猛兽渐渐苏醒。
在长城县受的那些鸟气,他必要让杜龛一五一十地还回来!
“我陈家儿郎们!”陈茜将手中银枪一横,身后肆意飞卷的猩红披风伴着那抹银亮熠熠生辉,“此次进军吴兴,我等定只胜不败!报长城浴血之仇!!”
他的声音清晰洪亮,即便在这空旷的校场上也传遍了每个角落,入了每个将士的耳。
“只胜不败!”陈茜又将那柄伴随他在战场上厮杀过无数个日日夜夜的银枪高高举起,放声嘶吼了一声。
方时还沉默肃静地听着主将命令的两万多黑压压的人马,就如那突从天降的天河以不可阻挡之势宣泄而下般,顿然间纷纷举起了手中的武器。
“只胜不败!”铮亮的兵器在空中闪着寒光。
“只胜不败!”那一大片望不到头的兵器又一次高高举起,仿佛要直插云霄。
“只胜不败!”那是震动天地的嘶吼声,把这校练场的大地也震了三震。
韩子高右手紧紧握在腰间的剑柄上,指节处的关节清晰可见。他下颌紧绷,眼神如鹰般发亮,高束的发上一缕青色的布帛带缠绕在风中。
那个银甲红袍的身影,就高高地立在那三百米开外,用他那柄噬血无数的银枪高高地在空中划过。
即便他心里因着私事怨他,可此时此刻,却仍是只因着那短短的一句话而热血澎湃。
“只胜不败......”韩子高低低地喃语了一声,夹杂在众人震耳欲聋的高喊中,连他自己都听不见。
可那份坚定地心思,却在心间扎下了永远的根。
韩子高从未这般清楚明了地看到内心的选择——追随陈茜。
与私人恩怨无关,与天下局势无关,与兵马权利无关。
只因为,他,就是他韩子高想要追随的那种人!
游龙般的军队直奔长城县和吴兴方向而去。高空中的太阳隐在阴云背后,也将这天地衬的杀气沉沉。
徐州城外高高地城墙后。一个穿着狐皮斗篷的身影,静静立在那里看着大军远去。
寒风肆意舞动着她的青丝,却怎么也遮不住她看向大军方向的目光。
韩子高,我说了,你若平安归来,我必嫁你为妻。
无论你,是愿,还是不愿......
你若出事,我便绞了这发,一生青灯古佛......
此时此刻,眺望着大军离去方向的人,不仅仅是陈妍一个。
将军府的后院里,看不到那城外的景象,只见着这方被光秃秃的枝丫分割的天空。
沈妙容盯着那方天空出神地想着陈茜此时的样子。即便他不在眼前,她也想的出他意气风发,斗志昂扬的模样。
他总是那样,骨子里渴望着战场,渴望着厮杀,渴望着在战场上肆意飞扬。
从她年幼时看到他,到现在夫妻近十载,他从来都没变过。仿佛那鲜衣怒马的光景,才是他永远的追求。
沈妙容低低笑了两声。
她不该如此的。陈茜对她,对这个家,已是胜过同僚千百倍。是她太贪心,还一直念想着他能在家多陪陪自己和药儿。
“夫人。”一绿衣丫鬟从角门走了进来,恭敬地弯了弯腰。
沈妙容脸色一僵,闭着眼深吸了口气,才缓缓道:“打听得怎样?”
丫鬟弓腰低低答道:“老爷近月来都未召唤那人,更是把那人从正九品上的三队校尉降到了最普通的步卒。”
沈妙容眼里划过一丝喜色。
“确有其事?”
“千真万确。”丫鬟脸上也露出一丝喜色来,“夫人大可宽心。”
“好好好。”沈妙容连道几个好字,把右掌在左手上托着的手炉上轻轻击了两下,“真是让我舒心不少。”
角门外突然响起一阵脚步声。
一个女子亮如黄雀的声音响了起来:“夫人有何喜事啊,也说与妹妹听听。”
沈妙容手指一僵,脸色刷的沉了下去。
她目光沉沉地看向角门处,眼里闪过一丝厉色。
嚣张到这般地步的人,除了那人还会有谁?!
一双粉色绣花的鞋从角门外探了进来,那绣花鞋小巧精致,上面绣着两朵海棠,端的是亭亭玉立。
随着那双鞋转出的人,身材丰盈匀称,一身浅紫色的长裙外披着一层淡水色的花貂绒毛边的披风,小腹在那紫裙下微微凸起,可偏偏腰间一袭水蓝色的细带又将那蜂腰的曲线缠得一览无余。
再像这人面上看去,海棠花一样的面庞红润亮泽,透着一股慵懒和魅惑,完全不似那怀胎四月的人。
这人,不是那潘荣华,又能是谁!
沈妙容鼻端发出一声轻哼,不就是怀了个种嘛,还真当自己是根葱了。
自潘荣华怀孕后,沈妙容念她怀有陈家子嗣,便把这人的位分从美妾抬到了姨娘,不想这人倒是嚣张了起来。
沈妙容其实想不明白这人倒底有何好嚣张的。
位分既是她抬的,她便随时可以除了她的位分。陈茜从不对后院之事插手,若是她沈妙容想处置她,真是易如反掌。
偏偏这人还自以为这是她自个儿得了势了,整日里一副拿乔作态得模样。
要不是为了她腹中陈家的子嗣,她会容忍她这几个月?!
只是,沈妙容眯了眯眼,这个潘荣华最近好像不知天高地厚得过头了些,竟然敢这般无礼地突然闯入!
看来,她对她,有些过于宽容了。
沈妙容眯着的眼突然瞪大了几分。
又一双鞋从角门处转了进来。
那鞋头刚一出现,沈妙容的心里,便咯噔一下。
那是一双素色绣着两三条绿枝的绣花鞋,简单的白绿二色,清爽干净。
是她!
第二人与潘荣华隔了两三步从园子的角门外走了进来。此人一生素白色的长裙,小腹也凸起,腰间的水绿色腰带松松垮垮地系着,节跟处正轻飘飘地落在凸起的小腹上。身上披着的乳色披风一片纯色,只在那边角处绣着几朵极小的荷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