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凉[种田](45)
傅居言也知道这话只是个设问句,没说话,把手里的杯子伸到了葛正修面前,男人一顿,伸向自己杯子的壶口转了个弯,茶水流进了傅居言的杯子,傅居言慢慢品完,那两人才又开口,钱茂道:“不知道小哥儿这茶是不是也有意愿做笔生意?”
傅居言觉得这胖狐狸太难对付,但又喜欢他这聪明劲儿,“您要有意愿,我和正修哥会考虑,只是还希望钱掌柜能手下留情。”
“呵呵,言小弟不必担心,这事我能替他做个主,鄙人直言了,只要你这茶单供给绝坊,绝坊绝对不会亏待于你们。”
“居言。”
葛正修突然叫了一声傅居言。
傅居言抬头,一怔。
男人脸上的意思分明是要让他应了。
他放下茶杯,想了想,望向何长丰两人,“谢何大哥好意,若规矩按原来算,我和正修哥三成可行,两位何意?”
这回倒是换两人怔住了,先前凉茶粉谈得是五五分,这绿茶稍逊一些,但味道也堪称一绝,真要比起来,可能绿茶还要更胜一筹,毕竟东陵茶饮风行,长久下来,除了习惯,已经融进了风俗和文化当中,成为东陵人生活和娱乐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和巧夺一时的凉茶粉比起来,达官贵人更重象征了身份地位的好茶,比起凉茶粉,这才是重中之重。
傅居言解释:“先前是小子莽撞,那凉茶粉虽得之不易但并不算千金难求,两位相比也能猜到是一种茶研磨成粉后得到的,若时机得当,我会带来成品凉茶,只是现在不是时候,还请两位见谅。”
都是一点就透的玲珑人,两位掌柜一听此言便明白了傅居言的意思,想来凉茶茶叶不是何种珍稀之品,这位小哥儿故出此法子以求物稀而贵。不算千金难求,怕是再委婉不过的话,话里意思再明显不过,这凉茶价格只能适抬,不能高抬。钱茂苦笑一声,妄他被主子赞一声精明聪达,这第一笔生意,就着了一个小哥儿的道。
他道:“鄙人明白了,言小弟不必如此,一事归一事,这茶亦当五五分即可。”
傅居言一番话被挡了回来,有些弄不明白,不由看向葛正修。
葛正修开口道:“何掌柜魄力,我和居言受之有愧。”
钱茂摇摇头,慢慢呷一口清茶,神情认真,“不敢当,只是结个善缘,若日后两位再出新物,不知可否看在今日给钱某一个善缘?”
傅居言明白了,感情这狐狸打这主意呢!
“应该的。”
傅居言刚想着晾晾人,葛正修就回话了,他扭头看向男人,那人也正看他,深深的眼睛里带着劝意。傅居言舌尖顶了顶腮帮子,这男人今天不太对劲儿啊,有点秀。
“哎你刚刚为什么答应的那么快啊?那钱狐狸就等你应呢。”
两人辞别了钱茂和何长丰,将空了的牛车赶回存车地儿,走大街上准备逛,傅居言还对之前葛正修就那么简单答应了钱茂感到一点点不乐意。
葛正修嫌他东瞅西瞅不好好走路,大掌握住才到他下巴的傅居言的后边脖颈,一面推着他走,一面从他扭头的方向感觉他又想往那个地方跑,闻言说道:“那绝坊背后的东家不简单,碧铂轩也许跟绝坊是一家。”
傅居言一愣,下意识抬头看他,“你怎么知道的?”
这回男人很久没有说话,傅居言都要等得没有耐心了,才听到葛正修淡淡说道:“绝坊匾额,是东陵名家曲倾所作,曲倾为人孤僻乖戾,和人少有往来,字迹千金难求,其作多是从其知交手中流出,市坊有传,其至交好友,……是福王殿下。”
福王乃东陵唯一的王爷,乃先皇之子。当年先皇战乱亲征客死他乡,先皇胞弟安王为稳定局势临危摄政,以不及弱冠之龄,定朝邦、平动乱,彻底铲灭当年五子夺嫡残留余党,是为摄政王。然幼皇势弱无为,摄政王权势滔天,终成宫变,摄政安王一朝反复,亲登皇位,封先皇之子——福王。
举世皆哗。
这也成为这位杀伐果断英明神武的千古帝王唯一为后世诟病的一点。
当然,此是后话。
就现在的百姓而言,这场宫变并不为人所知,官场之上的风向也诡异得平静,似乎当年的安王受百官朝拜无一例外也可以归结为其手段高绝。只是不知道当中又有多少血液无声消失在了那场一面倒的宫变中,才成就了今天的局面。
但也许是出于愧疚,也许是过于信奉因果报应而担虑自身,总之这位上位者的态度迥然,东陵人人皆知,福王殿下府邸煌丽,堪比皇宫。今上曾有免死谕旨,福王一生重罪可免其三,不累后世,不缀其亲。荣宠加等,世人皆慕。
但不管是什么原因,曲倾之作出现在这样一个小小的茶坊之中,绝不是偶然。
“嗯?”傅居言疑惑,“不是那位东博先生的吗?”
葛正修摇头,“东博先生倾慕曲倾已久,曾有传他曾拜曲倾为师,专研曲体,以至臻镜。但若有心,不会贸然以曲体出手制造赝品,更不会大张旗鼓声明为己所作。”东博之传,想来是有人猜测绝坊为东博所题,绝坊不好声张故而默认罢了。
傅居言别的没想到,倒是庆幸自己之前没有在何长丰面前瞎说。这谁啊?一点见识都没有还传得那么煞有其事,让他一番打听下来人人都说是东博的题字,要不是今天葛正修这么一说,他还蒙在鼓里呢!
他又奇怪了,“你怎么知道?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第40章
葛正修解释:“当年兵役, 我所属宁国侯府宁小将军麾下,宁小将军为老侯爷长子独子。宁国侯一门,老侯爷两子一女, 女为太皇爷妃, 膝下三皇子和五皇子, 即先皇和当今陛下, 长子封大将军,当年战乱中为护先皇而死, 次子任帝师。唯一的孙辈宁小将军承忠烈侯府骁勇,嗜战好勇,绝少败绩。因福王与宁小将军交好,我恰巧见过福王赠与小将军的曲倾真迹。”他顿了顿,“宁小将军所交可信。”
傅居言吸一口气, “这一家子真够厉害的。你还对那什么小将军挺有好感啊。”
葛正修捏他脖颈软肉,“居言, 慎言。”
“哎我知道,你还说起绕口令了,我又没乱说,我说你怎么答应得那么快, 原来是早就猜到了绝坊东家是谁了, ……你能别扭我脖子吗?难受。”
“人多,会丢。”
“去你啊,我又不是小孩子,跑了不能再跑回来啊, 你这样让我怎么看东西啊。”
“别乱花钱。”
“……毛病多。”
“你这么一说, ”傅居言歪头,“我怎么觉得你离那些豪门贵族这么近呢?你居然连王爷都见过。”
他有点明白了, 又满肚子疑惑,葛正修能知道很多东西,大多是三年征战的结果,但能接触到一个将军职位的人,想来不会是什么简单的士兵吧?那他是为什么会选择悄无声息的回来?从外面广阔的天地回到无闻的乡下,会甘心吗?
一将功成万骨枯,只是因为这个原因?
可惜男人已经不打算再多说,“嗯,凑巧。”
傅居言撇撇嘴,也懒得猜了,实情再如何也是过去的事了。
“那你刚刚,是不是想把我花茶也卖了?”他瞥着他。
男人一脸理所应当,“绝坊不会亏待你的。你想赚钱。”
“喂!”是这样说没错,但别说得好像他很爱钱一样好不好?好吧,他确实是爱钱。
傅居言彻底不想搭理某人了,专心看街上的摊子和两侧的店面。
其实他心里还是有些高兴的,他知道葛正修是在帮他,如果他知道那些背后事,必然也会选择绝坊。花茶的去路有了保障,傅居言心里最大的一块石头也落了地,心里自然高兴,也对葛正修心存感激。
这时候的傅居言好像并没有意识到,当葛正修叫住他,让他答应时,他不明所以却下意识应了钱茂代表了什么。
信任是相知的开始,他已经不知不觉对身边这个男人放下了戒备。
两人走得很慢,一是因为人多,二是因为傅居言看什么都好像很感兴趣,总是要停下来看,走走停停,葛正修再怎么制止,手里还是拿了一堆东西。
因为拿了东西,手早已从傅居言身上拿了下来,见他又钻过人群往那杂耍处去了,葛正修唯一空闲的食指揉了揉眉心,认命喊道:“好好走路,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