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成灰+番外(30)
他熬了一年又一年,终于,在经历了无数湿寒的季节里,在这个刚过了春寒的年头里,他选择了结了自己。
草木有枯荣,人生有命数。
或许一切,冥冥之中自有天定。
熙华随他一起上山,在快到墓冢的时候独自离开了,给他与颜如卿单独的相处空间。
头顶上的天空阴云渐渐移开了,隔着纤薄又透着灰白的云翳边缘,与另一半天空的蓝天白云针锋相对。
她眼皮猛地一跳,心头乱糟糟的,总预兆着会发生些什么事情般。
她把脑海中的要紧事过了一遍,察觉不出什么,转身抬头,看见那山头露出来的一点红时,不敢置信地立在原地。
阿喜看着她脸色突然不好,“怎么了?熙华小姐?”
熙华提着裙摆,风驰电掣地朝墓冢奔去,甩起的发尾在空中摆过一个凛冽的弧度。
她心头疯狂地祈祷着念道:“不会,不会,应该……不会的……”
即使她心里清楚地知道这不可能,她也存着一丝希冀盼望着。
天空的阴云又退了一步,反而压得更加低了,似乎要落雨了。
而另一边,露出了几道灿烂的阳光,温和地洒落,投盖在那一小方山丘上,还有几许光线,飘入了崖底。
那阳光所照处,一个月白的身影背对着静坐着,低垂着头颅,仿佛在思考着什么。
如果没有看见那落在野草间蜿蜒流淌的鲜血。
湿软的土壤上,漫着浓烈的血腥,掩盖了青草的芳香。
天空半是晴半是阴,这地上的人,隔着一道距离,也成了生死别离。
阿喜见了,满脸惊慌失措,结巴着道:“熙华小姐,这……这……”
熙华沉静地注视了片刻,认命了般,哑着声,“罢了……”
“终究如此……终该如此……”
她越过那个人的背影,望向那块木碑。
那木碑起先什么也没写,五年前,他亲手在木碑刻了字。
上面笔走龙蛇地印着:“至余所爱。”
长风席卷,白驹过隙,晃眼间光阴逝去,所有的爱恨情仇,都湮灭在这盛世的风云残卷里。
滋味如何,回味如何,受过的人才懂。
这世间天道无常,因果循环,可兜兜转转,也逃不过情之一字。
当初如是,现在亦如是。
那被他捏在手里的木棉,嫩黄的花蕊染上滴落的鲜血,整朵花都带着红。
花开花落几朝,山丘上的土坡旁新建了一个墓冢。
有过路的村民疑惑又好奇,四下打听,寻问不到结果便也作罢。
这里林深幽谧,春季草长莺飞,时有飞鸟停歇降落,围着土坡转着脑袋,豆子大的眼打量一番后,又倏地展翅,朝广袤无垠的天空飞去。
碧宇广阔,白云飘卷。
人世过往,尽作云烟。
End.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完结了……
这篇文写得其实不太满意,第一次写文真的很垃圾。
虽然没什么人看……
预计还有两个番外,明天更吧
第32章 番外一
一座喧闹而破败的花楼里,盈溢着人们满堂欢语的笑声,楼上的厢房内屋门紧闭,此时还是大白天,就有几声喘息和娇吟从其中传出。
一个瘦小的少年抱着比他还高的柴火,步履维艰地走着,有大半的柴火几乎是拖在地上 被磨坏了一角。
他脸上满是灰尘,脏扑扑地看不出原来的模样,只剩一双露在外面清澈的眼,平静而没有波澜,没有寻常小孩的活气和生机。
他一脚踢开柴房的门,把柴火放好,似乎轻松了般地沉沉喘了口气,然后在一旁倒下。
柴房里除了柴火外,还有一张铺在地面的床褥,上面的褥子和棉被破旧又单薄。
这好像是他休息的地方,他浑身放松地躺在床褥上,睁着眼看着上方黑漆漆的木板。
这座楼年久失修,很多门窗不牢固,被风一吹发出吱呀嘎啦的声音,刺耳得很,刮着人的耳膜。
顺着风声带来的,还有那些淫词浪语的歌调,以及楼上不停溢出此起彼伏的□□。
和着成了一曲魔音乱耳,激荡着人的心神。
不过他很平静,仿佛没有听到这些声音,又仿佛是习惯了,那跟呼吸空气一样是每日的常态。
“阿离!阿离!”
一个少女的声音传来,穿透了那曲魔音,是悦耳的神曲。
莫孤离缓慢地起了身,看向门口,恰在这时,那倾斜是房门被人突然打开,力道之猛,震的破败不堪的木门要掉下来。
“阿离,你吃午饭了吗?”
开门的少女穿着一身水粉的罗裙,那衣服的颜色漂着白,质地一般,看得出穿了很久不曾更换。
熙华踏着轻快的步子朝他奔来,手中拿着个包裹,“我中午去前堂服侍时,客人赏了我盘糕点,我留了几块给你尝尝。”
她在他身边跪下,拿出一块塞到他嘴边,“快试试,很好吃的!”
莫孤离张开嘴,一口咬住了一半的糕点,细腻的触感在嘴里化开,变成一股冰凉甜腻的味道,涌入他的咽喉,蔓延在他的味蕾。
“很好吃吧!”熙华看着他舍不得吃的样子,“都给你吃,别不舍得,这些都是你的。”
“谢谢姐姐。”他开口说道,声音微弱而细小。
“你多吃点,别干活没力气,看你整天也挺辛苦的。”
莫孤离想起楼上的姨娘姐姐们,眼神低垂,“不辛苦的,这不算什么。”
和楼上及前堂的人比起来,他那点活其实不算什么。
他人虽小,懂事的却早。
“后堂的那个做饭的老扣你三餐,等我见到了梅姨一定要告他的状,长得丑就算了,心思还这么龌龊。”
熙华在一旁还没嘀咕完,就听外头有人在喊她。
“熙华!熙华!这死丫头又跑哪去了?”
“糟了,是春姨。”熙华慌忙地提起曳地的裙摆,“春姨,我在这。”
春姨长了张刻薄的脸,对他们这些小孩最没有好脸色,“又在偷懒,还不提些热水上去给其他姑娘和客人洗洗身子。”
“是,马上去。”
“欸,等等。”春姨叫住她,“孤离在里面吧?”
“在的。”还没等熙华回答,莫孤离自己就走出来了。
就算他不出来,她也会进去寻他,反正也不是第一回了。
春姨便道:“那你也去吧,你去玉娘那一房。”
熙华一听,心里低骂了一句,“春姨,玉姨那里我去就好了。”
春姨皱着眉,张嘴便骂:“小贱蹄子,我说去哪便去哪,还想反了不成。”
她说着还要走上前来扇她巴掌,手将要扫到熙华的脸时,莫孤离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仿佛要捏碎她的腕骨。
他一脸冷漠地看着她,“我去就是了。”
春姨被他的表情吓到了,悻悻地缩回手,嘴里念叨着骂咧咧地离去。
“要不要我跟你换……”
“没事,不用。”
昏暗的厢房内,窗帷厚重地遮住了外头的日光,里头的空气滞闷而稀薄,夹着几声喘息,混着一股奇怪的味道。
许是云雨初歇,他提着水进去时,那声音已经听不见了,消散在旖旎的空气里。
客人首先打开了床幔,利落地捡起掉落在地上的衣服,慢条斯理地穿好,吊起的眼低头瞅了一眼站在角落的莫孤离。
莫孤离俯身垂首,他也没吩咐什么,打开门直直走了出去,临走时扔了一个钱袋在桌上,听着声音,份量不小。
等他走之后,床上传来一声嘤咛,接着一个女声慵懒地响起:“谁来了?给我准备热水。”
莫孤离站在阴影里,“已经准备好了。”
那原先想撑开床幔的手一顿,微弱的光线里,依稀可以看见是一段白皙柔弱的玉臂。
那声音蓦地转厉,冰渣般泛着冷,“谁让你来的!”
床幔一把被掀开,里面的人裹着轻薄的被单,他正想开口,又被插断,“你来了多久,都看见了什么?”
“没有,我刚来,什么也没看见。”莫孤离看着她靠近,身体本能地开始微微颤抖。
“没有?”她的脸在阴影里仿佛鬼魅,交杂着阴沉恐怖的色彩,“真的?那你抖什么?”
莫孤离站在原地,一旁的手搭在木桶边缘,蒸腾的热气烫的他想挪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