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我一个做好人的机会+番外(166)
“四妹莫要取笑。”
巫琅有些无奈,知道自己这会儿被抓住马脚,必然一下子讨不了好去,因此并没有再动弹,而是安安静静的坐着,将南蛮的经历如数相告。南霁雪若有所思,她伸手略略撩过自己的长发,忽然笑道:“易剑寒很信任他,因为是他送给我的纸鹤,因为是他托我说的话,正是因为这位商先生,易剑寒便连一丝怀疑都没有,就相信了我。我一直很好奇他们是以何建立这般信任的关系,原来如此。”
“嗯?”
“易家世代守护溟水玉,若溟水玉通灵,想要如商道友这般通晓人情,那么必然是与易剑寒青梅竹马,甚至于,年长易剑寒许多。”南霁雪轻轻笑道,“大哥,你就从来没觉得巧合?就算老三多么容易讨人喜欢,当初咱们初上烟涛城,易剑寒对老三的态度是否太过于热情,可自商道友出现之后,你可有见到他们二人联系?”
巫琅听出言下之意,于是这次不太愉快的应了一声,神色淡淡的,他有千言万语想对南霁雪说,半晌也没有说出来,他很清楚自己这个四妹,心里跟明镜似的,对情爱写得畅快,自己是不搅入其中的,她说得意见十有□□很准,却都是人不太爱听的。
人生有那么多路,何必强求事事都对。
他想了想,最后竟然说道:“他不喜欢易剑寒。”
“哦?”南霁雪怔了怔,这事儿她的确心知肚明,可这话却不该这般笃定的从巫琅口中说出来。
巫琅点了点头,又很是冷静且独断的说道:“他喜欢我。”
这次南霁雪没有说什么,她脸上的笑意忽然消失了,看上去竟然有些冷漠,那一刻她跟尚时镜有点像,某种意义上他们两个人的确是十分相似的。尽管这么想不太对,可是巫琅非常清楚,即便尚时镜曾经对南霁雪做下这种十恶不赦的事,可若是尚时镜愿意跟南霁雪分享长生天的秘密,她定然会退让一步。
长生天是所有修士都难以抗拒的秘密。
而尚时镜跟南霁雪都很清楚,有些筹码搁在肚子里,每个人都心知肚明,却要看局势会不会走到那一步。
有些人过于谨慎,谨慎到筹码变得毫无意义为止,可尚时镜不是那种人,他的舍与得,在心里衡量的过于清晰。
“若他真是溟水玉。”南霁雪沉默了片刻,开始剥橘子,那些白色的脉络被轻轻剥离开来,她将橘肉丢入嘴中,先是甜,然后微微的泛起苦意,嚼了许久,越嚼越苦,于是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她抬头看着巫琅。
她知道不是橘肉苦,是她的心在泛苦。
男人坐在那里饮茶,他是红尘的情网,一旦掉落进去就难以抽身,若他眼下是罗网,那南霁雪根本不会在意。
那句话不该是商时景喜欢巫琅,而是反过来。
这世上的麻烦,大半能归于尚时镜身上,若能避开他,大抵天底下就没什么可以难倒的事了,巫琅避开了尚时镜,却没避开另一个相似的人物。
女人的天性大概就是多情跟关爱,南霁雪属于例外,可例外之中还有例外,她是春云六绝里唯一的女人,也是少数不沾情爱的修士。春云六绝里的其他五人大多是通过巫琅互相结识的,说到底这条联系在人情之上的线,是牵在巫琅手指上的。
南霁雪并不爱他,无关男女风月,两人的经历过于相似,她局限于人世,巫琅受困于过往,都并非是光明底下的人物。午夜梦回都有梦魇,修士的烦恼与人类也并无差别,父子反目,恩怨情仇,他们身边都少得再剩不下几个重要的人物,偶尔重温,回梦起那些生死相隔的事,恍若隔世。
巫琅千辛万苦从一个深渊之中爬出。
他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再也见不得光,无法坦荡如常人,南霁雪能够窥探到的东西太多,尽管大哥并没有刻意显露出什么来,可是蛛丝马迹并不难以寻找。美丽的野兽披上人类的外皮也终究是野兽,他诞生于混沌,只有利爪与尖牙,他们都不过是路过的人,赞赏那华美的皮囊,感慨那温柔的性情,远远观望着,便觉情生意动,可若真贴近了,却是另一个深渊。
溟水玉是天下至寒之物,易剑寒与商时景这般交情,竟还会将人驱逐出四海烟涛,远在荒山之中隐居,南霁雪一直未能想通的事情,若商时景等同于溟水玉本身,那便合情合理了起来。人情再大,也越不过性命,溟水玉诞生神识,听巫琅所言,他在南蛮离开不死之地之后就忽然寒气四散。
火岩虽然珍惜,但不是什么稀世奇珍,并非是溟水玉的对手,绝不可能造成溟水玉崩溃,不过它极有可能是一个诱因。
溟水玉很可能早就出事,因此易剑寒让他孤身一人远在深山隐居,即便爆发,也不会殃及他人。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运。
若是商时景当真是溟水玉,作为长生天的钥匙之一,他的命运,不是变回原型,就是彻底被粉碎。
他的生死对南霁雪并不重要。
可对巫琅却很重要。
南霁雪看到巫琅在沉迷另一个深渊,然后一跃而下。
她的心忽然又疼了起来。
想起了詹知息那双发红的眼睛,他狂笑着,却流下泪来。
情劫不堪破。
她又何尝不是深陷迷障,难以割舍这群兄弟。
作者有话要说:啊,伏笔埋到现在,终于快要写出来了。
第一百一十七章
人大多数都有好奇心, 虞忘归也不例外。
也许是因为足够年轻,他的心思不像是南霁雪那般藏得深刻, 认识商时景之后,他就特意跟易剑寒联系了一番,这个男人对他有过多的耐心, 正如商时景所说的那般, 自己在某种意义上,对易剑寒大抵是有所不同的。
对你万分苛刻的男人,在不明立场的情况下, 展露出他少见的弱点,是人大概都会感到好奇。
易剑寒总是把他看得很透,虞忘归并不太介意这点……当然,偶尔他也希望自己能像是易剑寒那样, 彻彻底底的看穿这个男人。
起码不要像现在这么弱势。
晚上的易剑寒看起来没有那么强势跟冷淡, 虞忘归偶尔会想起他们两人的初见, 那个活泼的青年像是一场梦一样, 被雾气层层笼罩着, 仿佛蒙着纱布, 除了不像易剑寒,谁都有点儿像。经历过这么多事之后, 虞忘归已经意识到不是任何大人物都像是易剑寒这般有闲空能应付一个毫无根基也毫无背景的小子了。
易剑寒似乎对他有所图谋,可却从来没有说过是什么。
猜测向来不是虞忘归擅长的事情。
南蛮的夜晚有些冷,虞忘归看着詹知息靠在火堆边休息,他到底还太过年轻, 不太明白情爱是怎么伤人的东西,因此并不理解詹知息半是疯狂半是清醒的状态,与此人同行,也只不过是想盘算着拿回阴阳极石,商时景当初在幻境之中说的那些还不足够清楚。
易剑寒似乎是有些累了,从回音石里发出的声音都显得过分疲倦,他对虞忘归向来有点不冷不热,近些时日好一些,虞忘归觉得易剑寒对自己有所图谋并不虚假,每次自己进步,对方的态度好似都会温和些许,可每当虞忘归稍稍逾越些许,对方又会叫他吃到碰壁的苦头。
虞忘归简单的问了问商时景的事,他倒没有将南蛮幻境的事说出来,在这红尘里行走久了,多少也清楚什么时候该留个心眼了。易剑寒若有所思,他缓缓的叹了口气,虞忘归几乎都能想象出他皱起眉头的表情来,不由得一下子觉得有点可笑。
他诚然不至于希望易剑寒过得不好,可有时候却也希望那人过的没那么好。
“他说得不错,从头到尾,都只有他一个人。”易剑寒的声音淡淡的,他那儿传来细微的声音,忽然道,“他要是对你有什么要求,只要不过分,你便看在我的面子上答应他,相信我,我对你也许不怀好意,可是他心里的的确确是一心为你好的。不……罢了,你就当刚刚那句话没有听到吧,我都已经变了,也许他也变了,世事好与不好,都由着你自己决定。”
虞忘归奇道:“他是你的朋友,你自己那么相信他,却叫我不要相信他?”
“你不明白。”易剑寒在那头沉默了许久,他低声道,“他是个很好的人,可是遇到这么多事,人变了也是常有的。我信任他,是因为他也信任我,但是你不同,我们二人自然有我们二人的原因,这不意味着你也是其中一个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