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有嘉鱼(5)

师父待我，温和得紧。我在天镜山待了这许久，他不曾对我说过一句重话，但他吩咐下来的，我实在不敢不听。

老爹说师父的武功窥了天道，天道这东西我和它不大熟，从来难得亲近，只是天镜山上的猛shòu凶禽着实不少，个个都是狠角色，但见了我一向悚惧，大老远地就绕道走，只因我沾染了师父的气息，就对本少爷退避三舍，就连那两头仙鹤，因是师父的宠禽，也一向在天镜山群shòu中称雄，指使老虎狮子如小厮。

本少爷深谙权衡之术，晓得我和师父的武力差距，在师父面前，我打叠起幼年的骄矜纨绔气，一直很怂。

师娘倒是个顶呱呱的俏皮角色，眼睛又亮又灵活，满京城都难寻的一个美人，素来爱笑，一笑时顾盼生辉，她容貌比谁看着都更无邪，却一肚子的鬼主意，很对我的胃口。

她有一手好厨艺，每日里变着花样给我们做一桌子的菜。

我尝遍了全京城的好馆子，倒没哪家的厨子能比得上她，第一日在那吃了饭，我就诚心诚意地将师娘夸赞一番，辞了老爹，下定决心赖着不走。

师父放下筷子，微微一笑：“那是你来得迟了，不曾赶上前几年阿嫣初学做饭的好时候。”

哎哟你别说，师父这么一笑，实在有风华，当年的江湖传说还真不是虚的，险些儿把本少爷眼睛都看直了。

师娘笑吟吟地啐一口：“沈郎，我这些年好好学习，难道厨艺不是进步很快么？”

师父笑着，轻轻握了握她的手，满眼都流dàng着温柔，叫我实在没眼瞧。

有这位好厨艺的师娘，本少爷每天都过得乐滋滋。而有这位师父，我终于没能持之以恒，成长为一个真正的纨绔。

第3章

天镜山景致清幽，称绝天下山水。

本少爷初来那几日，每天除了吃饭睡觉，便是随了师父师娘满山逛着熟悉路径，十分清闲。

老爹辞归后，师娘另安排了一间屋子给我住。山中岁月清贫，不比本少爷堆金累玉的家里，毫无让我继续纨绔的资本，但夜听山风，晨沐朝阳，却非京城可想之乐。

师父每日里教我一个时辰的武功，又命念一个时辰的书，除此之外，随我玩耍，任务并不重，师娘又每日有花样百出的美食，我就安安心心地住了下来。

过了半年，一头饿láng忽的闯入我的屋子来，吐着涎水直流的舌头，凶神恶煞地便往我身上扑，本少爷正临窗抄写师父吩咐下来的功课，见状惊得魂不附体，拼命往窗外一跳，堪堪躲过那头饿láng的攻击。

山中猛shòu虽多，却都颇通灵性，且素来畏惧师父，不敢靠近我们所居的主峰半步，我来不及去想这头饿láng哪来的胆子，连滚带爬地逃开，大叫：“师父，师娘！”

二十步之外，师娘笑吟吟地坐在一株大树上，小腿摇来晃去，很是悠闲：“嘉鱼，你师父说了，你杀死这头饿láng，咱们今晚就吃烤láng肉。”

本少爷不料饿láng竟是他们驱来的，一边láng狈地闪躲，一边恼道：“师娘！我还这么小，倘若杀不死怎么办？”

师娘笑嘻嘻道：“那我和沈郎便吃鱼也使得。”说着打了个呵欠躺倒在树枝上，闲闲道：“小娃子忒没分晓，你师父教你半年武功，就是一条龙也能杀了，还怕什么饿láng。”

那饿láng听说吃鱼，跃跃欲试，“嗷”的一声大吼，尾巴一竖，冲我直扑。

我没奈何，只得飞身躲开，奔回屋子取剑在手，默念师父所授的剑诀，挽了个剑花，和饿láng搏斗起来。

那láng本就凶悍敏捷，又饿得很了，接二连三地冲我左抓右咬，迫得我舞起繁密的剑光，勉qiáng护住周身，却全无反抗之力。幸而师父教的剑术着实高明，我虽无法刺伤饿láng，它一时半会儿却也伤不到我。

猛可里听得有人冷声道：“嘉鱼，怎么全是防备的招数？攻敌不防，迫敌自守！”

本少爷百忙中向声音所发处一望，说话的正是师父，长身立在树下，白衣飘摇，所立处便是画中。

师父在此，我胆气大壮，料想就算打不过这头láng，今晚也不会吃鱼肉，当下不顾自身破绽，挥剑直刺饿láng的颈头。

师娘悠悠闲闲地在一旁观战，笑啐道：“呸，你师父这一招‘huáng鹤归兮’何等jīng妙，小娃子使得没半点jīng神，若是叫江湖上高手瞧了，岂不笑掉大牙？”

但这招实在甚妙，我虽然使得不成样子，那饿láng却也只是勉qiáng避开，在它皮颈上划过，溅起一连串儿血珠，那láng吃痛，凶焰大炽，嗷呜长啸，猛扑而至。

本少爷一咬牙，挺剑再度一招“huáng鹤归兮”，眼前鲜血四溅，晃得我一阵头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