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桂(57)
康简从上一年度政府报告引入,臻市东部两区原本游dàng了成千上万的无业人员,环境不堪,流làng乞讨者云集,偷盗、抢劫乃至谋杀案件频发,老城东一直是城市管理的重点,然而去年的报告反常地表扬了城东两区的治理进展。记者实地走访,果真发现桥dòng下和深巷里都很少能看见流làng者的身影,欣喜之余不忘发问——原本的那些流làng汉都去了哪里?康简采访了救助管理站的负责人,对方解释得很含糊,只说救助站采用了更科学的管理模式,然后拒绝回答记者的其他疑问。康简在救助站附近蹲守几天,发现站内收容的流làng人员数量并没有显著提升,她只能认为救助站联合派出所,将无家可归的人遣送原籍。
报导后半段是记者的思考,康简用很大的篇幅质疑这种做法的正确性,她问,对于那些有户口的人,籍贯地真的就能是他们的家吗?流làng人员大多存在智力障碍和身体残疾,家人在某种意义上不具备负担和支撑的能力,因此送回原籍只是一种治标不治本的方法,但这种做法转移了臻市财政和管理上的压力,似乎无可厚非。
记者简单在文章的最后发问:对流làng人员,我们能否找到一种合情合理的对待方式?
这一次报导只是专题的开始。康之把整面内容看了又看,觉得康简还会做后续的调查。
他把报纸放在茶几上,走到厨房,从背后抱住正在搓抹布的阿惑,亲他的后颈,问:“你是不是有想法?”
阿惑觉得痒,缩了缩脖子,又不太情愿躲开康之一连串的吻,笑着问:“什么啊?”
“新闻。”
“没什么呀,就是让你知道一下,万一对你们有什么影响呢。”
阿惑的肚子已经能看出孕态,他总和康之抱怨腰酸,却不让康之帮忙做家务,每次gān完活都和康之邀功,要亲要抱。康之一边帮他揉腰,一边附在男孩耳边说:“辛苦了。我等下还有工作,你自己看点书好不好?”
阿惑点点头,让康之去忙,叫康之别太晚。
康之带上书房的门,掏出手机找康简的号码,犹豫再三还是拨过去。
“哥?”
“最近你在忙什么?”康之问。
“没什么啊,我就做做美容,逛逛街……我不忙。”
康之哼了一声,“我看有个叫简单的记者重出江湖了。”
康简嘿嘿地笑,软着声音向康之撒娇:“我在家太无聊了嘛,给自己找点事情做。”
“我看了今天的报纸。”
“嗯嗯?写得怎么样,功力有没有退化?”
“不错,这个专题还有后续吗?”
“应该有吧,我觉得还有挺多值得问的地方。”
康之坐到椅子上,左手转圆珠笔,他心里藏了事,指尖动作尤其快,“啪嗒”一声,圆珠笔飞到桌面上,康之无声地叹了口气,以命令的口吻说:“别做了。”
康简那边没了声。
康简和康之差七岁,因为身体不好被康之和父母纵容着长到青chūn期,遭遇父亲去世的打击,又病一场,她妈妈不让她回学校上学,找老师在家授课,康简一贯乖巧,填志愿的时候却死犟,偏要报新闻系。康之的后妈和康之一起劝都没用,最后只能随她去了。做新闻是康简的梦想,她很少妥协,除非万不得已。
康简问:“为什么?”
“你身体不好。”康之说。
“我只做专题,不追新闻,不会累到哪里去的。”康简顿了顿,“哥,你是不是又有事瞒着我?你之前也支持我的。”
“我那个时候让你做,结果你把自己造进医院里,你现在在我这儿诚信值为零。”
“我觉得不是这样的。”康简笃定起来,“你肯定有事瞒我,这个专题有什么问题?我又没去碰医药方面的事,你为什么这么……流làng汉跟你们的实验有关系吗?”
康之咬定没有,而且禁止康简工作,他态度不太好,把康简的脾气惹大了,康简说了许多次“我是成年人,我能决定我要做什么,你只是我哥,不是我的监护人”,而且再一次问康之研究所有没有做见不得人的事。
兄妹两个不欢而散,康之又打樊悠洋的电话,一直被拒接,他估摸着樊悠洋的手机也在康简手里。康之皱了会儿眉头,想到樊悠洋也是一个纵容康简的主,打他电话也没用。
怎么搞?
康之拿妹妹没办法,决定静观其变,要找时间与她当面聊聊。
康之把报纸带到办公室,压在键盘下面,让陈广平再帮他订一份每天送到办公室里。陈广平说康之家里不是有一份,怎么还要订,康之不解释,只叫他去做。康之没摆好脸,陈广平也不恼,和于梁笑说康博士怕是和家里那位闹矛盾了,报纸都不能合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