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桂(42)
詹家致问要不要把他们都送回医院。
毛徽首先反对,理由简单,这些人都做过体检,他们年轻,身体好,比所里的其他流làng汉适合受孕,实验成功率高。
詹家致问康之怎么看,康之没看法。他看于梁,于梁神色淡淡,让康之猜不出想法。
詹家致想要成功率,但最近的事让他害怕,他问其他沉默的人还有没有想法,大家猜到他已经做了决定,顺着他的意思说,詹家致找到台阶,便说这段时间实验进程可以稍稍放慢,稳中求进。
康之琢磨着这个“稳”的意思,还没参透,新所长就要康之和毛徽中止两个实验品的妊娠。
康之皱眉,孕早期那个还能流产,怀孕六个月那位肚子里胎儿各器官都已经成型,剖出来放温箱里说不定都能活,做引产,取出一团破碎的肉实在是残忍。
于梁终于发言,他认为引产不能做,康之点头。难得的,毛徽与康之意见也统一。毛徽提议,再过两个月就把孩子剖出来,到时候把人还给医院也来得及。可惜詹家致多年不进手术室,根本不在乎这些,只催他们赶紧收手,而且务必保证实验品安全。
当天下午,康之和毛徽一起进手术室,毛徽隔着口罩对康之笑,说:“康博士家里那位肚子里还有一个,恐怕不忍心下手,这手术还是让我来做吧?”
他言语里都是嘲讽,但康之坦然接受了毛徽的好意,让到一旁,看毛徽操作,钳子里夹的肉块四肢分明,血糊糊的,温度比冰冷的托盘高许多,只一会儿,那血和肉就凉透了。康之又退一步,身体上不知哪一处刀割一样疼。
手术做完,康之脸色不大好,一路沉着脸回办公室。毛徽看到于梁,不识好歹地笑:“听说昨天康博士昨天在詹所面前替你说尽好话?辞职这种话都说了,怪不得小于身上没落到一点责罚。”
于梁不敢冲撞毛徽,低头不语,康之说:“可惜詹所不让我走。”
“康博士对小于可真偏心,昨晚上还带回家了?你们有什么事儿非得在屋里说?”毛徽笑道,“康博士家里已经藏了一个,再一个两个往回带,不太好吧?”
康之心里不慡,他把于梁带回公寓,就是怕于梁的事被人听了去,可在这种没隐私的地方,带人回住所也要遭人记挂,他回得泰然自若:“于梁平白无故被说一顿,我带他回去吃顿饭开解开解,这种小事毛组长也要管?”
“我当然不管。”毛徽摆摆手,“所里哪个人不知道康博士待下属好?”
“我看你就不知道。”康之冷哼一声。
看毛徽脸挂下来,陈广平立刻说了几句好话哄毛徽走,送人回来,酸溜溜地说:“康老师真偏心,菜是我买的,锅碗瓢盆也是我置办的,怎么于梁比我先吃上那位做的菜?”
“哪位?”
“您说哪位?当然是您藏家里那位。”
康之挑眉,坐到电脑前,不应答。
毛徽既然问了,整个研究所估计都会知道康之带于梁回公寓吃饭,康之怎么样都得把戏做全套,陈广平是人jīng,他说这话意思就是要康之带自己回家吃顿饭,但是康之觉得这一两天都不合适,没那个心情。
他回家,阿惑迎上来,眼睛不肿了,语调里少了三分的娇。
要没进手术室,没和毛徽对呛,康之也许还情愿哄两句,毕竟阿惑的心情会影响整个身体状态,但康之很累,工作的时候累,他不想回家也受累,便没去搭理阿惑的小脾气。两个人沉默地吃饭,康之看到红肉,想起托盘里的肉块,觉得恶心,饭没吃几口,夹了几嘴绿叶菜就放下筷子,手撑在桌上按太阳xué。
阿惑看出来他低落,本来还为自己难过,难过一下子变成心疼,他收拾好碗筷,擦gān净手上的水,站到康之背后,捂康之的手,轻轻地帮他按,按着按着,康之手就落到饭桌上,后背靠在椅子上,闭着眼享受阿惑的体贴。
两个人还是没有一起睡,康之听陈广平念了一周,终于在一天晚上,先阿惑一步把碗放进洗碗机,阿惑有点莫名其妙,跟他走进厨房,康之说:“明晚陈广平来吃晚饭,你随便做点吧。”
阿惑有点高兴,先问好陈广平的口味,又叫陈广平邀于梁一起,他做了一桌子菜,多是康之喜欢的,也有几道做给两个客人。
康之在饭桌上喝了几口酒,送走陈广平和于梁,蹲到院子里chuī风,看到chūn桂谢了,莫名惆怅。阿惑跟到院子里,问康之有没有觉得难受。
康之仰头,倒着看到阿惑的脸,差点把自己掀翻到地上,被阿惑弯腰稳住。
他站起来,点头说:“我好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