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桂(19)

康之蹲下身，把阿惑搀起来，小孩有些站不住，半身倚在康之怀里，像冰块一样散发着寒气，眼里蓄的水珠子吧嗒吧嗒往下落，喉口哽出巨大的呜咽。

康之常常见到他哭，被手指捅疼了要哭，知道谈纯柯死了要哭，现在被关进禁闭室，本来只是红了眼，一见到他眼泪像冲破了闸门的洪水。康之忍不住想，他这么爱哭，要怎么捱过在街头流làng的日子？

康之让陈广平扶他，阿惑拽他的衣服不愿意脱开，康之看他，几乎要心软，但是阿惑松了手，眼神垂下去，腿也软了。

最后陈广平横抱着阿惑跟康之一起走出禁闭室，张医生还没走，他失了理智，气势汹汹地质问康之：“他犯的错你就不追究了吗？他只是个实验品，我才是这里的医生。康博士您不觉得你太不懂规矩了吗？”

康之不言。

“最后他还是要生孩子的，指不定死在哪个环节上，你为了一个活不过一年的实验品追究我的责任？”

“他就是个被男人肏的贱货。”

……

康之一点点皱起眉头，听这些不堪的话，淡淡地答：“你就懂规矩了？”

第14章

2019-05-11 19:29:16

普普通通的内窥镜

康之吩咐陈广平带341去清洗，他要给341做彩超。

陈广平抱不动，想叫一台轮椅，他把阿惑放下来，问他能不能自己站着，阿惑怔怔地，像没听到他说的话，康之顺手扶了一把，插着小孩胳肢窝把他支撑起来。

阿惑仰头看康之，眼神没法聚焦，他又扭头看了看张医生离开的背影，问：“我会死吗？”，却没得到任何的回复。

康之低头去看他，他不得不承认阿惑的眼睛长得好看，哪怕失去神采，也像结霜的葡萄，黑而圆，睫毛长长的，卷的弧度正好。他鼻尖的痣不像眼睛那样黑，是棕色的，小小的一粒，像铅笔点的印迹。

他会死吗？康之无法给他答案。谈纯柯死了，而康之没能救他。在研究所的计划里暂时只有一个能活，那是个疯子，以后还有一些人能活，那些是C1的小男孩，一个赛过一个好看，妖jīng似的，倚仗政商界的大人物，享受爱宠的待遇，纵是如此，康之也不认为他们会百分之百安全，一旦遇到保大保小的问题，那些大人物不会怜惜他们。

陈广平带阿惑去清洗，康之就在检查室窗边抽烟，窗外雪还在下，一些雪片被风卷进屋内，落到康之嘴里叼的烟头上，才抽半根，他就觉得味道不对，把烟按灭了。窗沿上被灼出一个圆圆的dòng。

“康老师，您给他做吗？要不然我来？”陈广平领着341出现在检查室门口。

康之看到阿惑身上是单的病服，关了窗，打开空调，在屋里转了一圈，没看到监控，“我来，你在外面等着，出去的时候把门带上。”

阿惑一声不吭，乖乖地爬上医疗chuáng，任由康之掀开他的衣服在肚子上抹东西。

康之看到他的小腹，有点诧异——那里不像341身上其他地方一样瘦，囤积着脂肪，微微鼓起，几乎与外凸的肋骨一样高。吴明惑真的以为自己怀孕了，怀得还挺真。

康之摸了摸他的肚子，说：“这里没有孩子，你没怀孕。”

阿惑眨了眨眼，他每晚都会摸自己的肚子，摸到它一点点鼓起来，有一些期待，但更多的时候是绝望的。可是康之又说没有。

他告诉自己应该相信康之的话，康之是最权威的人，可是他每一天都和宝宝说话，他问宝宝他们该怎么办，问宝宝什么时候爸爸才会知道他的存在。哪怕他知道怀孕一个多月，宝宝只是一个受jīng卵，甚至没有蚕豆大，但是他的肚子凸起来了不是吗？他还吐了，每天都睡不醒……

阿惑睁圆了眼，好像不理解康之的话，于是康之把探头按在阿惑肚子上的疤痕处，让阿惑看屏幕：“这是你的子房……现在发育得不错。”

341以为自己怀孕，身体里激素水平激增，促进了子房的发育。

康之把探头向下移，屏幕上出现输jīng口的截面，虽然只是个截面，但能看出来那里已经有所扩张。“这里打开了，之前只是一条缝，所以这段时间你觉得里面比较痒。”

他在说什么？阿惑想。阿惑根本听不懂康之的话，也看不懂屏幕上一团深深浅浅的影像，满脑子想的都是没有怀孕、没有怀孕、没有怀孕。他都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他经历了太多情绪上的起伏，现在根本读不懂自己的情绪。他看康之的侧脸，看他刀刻似的线条，他想，没有怀孕，我和康之也没什么关系了。

康之还在解释：“之前你的子房发育得不好，jīng道口也没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