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桂(12)
他去了监控室。
康之借口“戒指掉了,想看看什么时候戒指还在手上”把监控拷贝回房,找那天晚上,在住宅区入口找到吴明惑,看到他抬头对摄像头,吓了一跳。
他走得很慢,一步一顿,挪到康之的门前,几次伸手又落下,在门口足足站了十五分钟。
然后他敲门,康之出现在屏幕里,他们说话,康之按着他的肩膀把他往外推,他扒着门框,不肯走,后来他进去了,过了一会儿又出现在监控里,探出头看走道,然后关门,第二天离开的时候,他看起来不太好,在走道里磕了一下,踉跄着往前扑了几步,但没有摔倒。
住宅区范围内的监控是唯一捕捉到吴明惑的探头,康之倒放好几遍,没看到病区到住宅区中间这段路里有他,康之觉得小流làng汉也还没有那么蠢。
凌晨三点,康之回到监控室,以路上有外面的动物为由支走监控室的保安,覆盖掉那晚和第二天早上的视频。
冬夜漫长而又寒冷,康之在抽屉里给自己找到一盒火柴,拿到院子里小心地划。他发现自己不太擅长划火柴,也可能是火柴头上的红磷被cháo气浸湿了。
他很聪明,但他不擅长的事也很多。
他想,监控可以删,这是很无足轻重的事,那谈纯柯的命要怎么办?
第9章
2019-05-07 21:45:29
一次没有结果的验孕尝试
天越来越冷,实验室里空调烘得暖,水汽变少,嘴巴gān,人们也变得不爱说话。
于梁在一片沉默中无休无止地书写报告,他论证了许多,从谈纯柯和腹中胎儿的健康情况到整个子房计划的研究进程,他找了许多理由,想让“自然分娩”的闹剧停下来。康之没有插手,也不劝阻,他把于梁的报告jiāo上去,略过毛徽的审核,但依然得不到批复,高层的领导早已做好决断。
于梁有时候问康之“他们凭什么”,他们什么也不懂,却能拿捏生死,康之从来只是听听,于梁不是不懂。
时间根本不会停下来等谁,谈纯柯肚子里的小孩长得越来越大,康之陪于梁模拟了上千次,计算机显示的成功率只提高百分之零点二,谈纯柯和孩子的存活率只有百分之二十点二。模拟操作可以做无数次,概率可以无限jīng准,但对于谈纯柯来说,结果只有生或死。
在康之看来,二十点二就是死。他想过其他方法,譬如抑制内激素的分泌,让谈纯柯的各项指标低于安全线,这样实验室就得重新商量分娩方案,但是激素的紊乱同样会给谈纯柯带来危险,这种失败率根本没法计算。而且太仓促了,来不及仔细准备。
康之把方案抛给于梁,让他做决定,于梁宁愿相信百分之二十点二,康之的想法也是如此。
他们没办法了。到谈纯柯妊娠三十五周时,康之放于梁去病区监控谈纯柯的健康水平。
谈纯柯对这些一无所知,他还是温和地笑,有时候给阿惑讲讲书里的故事,有时候安静地任阿惑抱着他的肚子听胎儿的心跳,有时候走到外面晒晒太阳。他挂念西区的腊梅,总是问于梁它有没有开花;他期待生命的降生,担心这儿的一群男人带不好孩子;他为胸口的胀痛羞涩,悄悄地问康之,是不是每一个孕夫都能产rǔ,后来他又怕自己喂不饱孩子。
他越是这样,于梁越难受,可是他还让于梁不要担心,他说:“生孩子不就是从鬼门关前走一遭,我都不怕,你也不用太紧张。”
康之与谈纯柯呆在一起,每一个毛孔都在呼吸,可他还是觉得氧气不够,感觉快要窒息了。他的烟瘾忽然严重了,一进病房就想要抽烟,退出去时会叫阿惑一起,想给于梁和谈纯柯一点私人的空间,可抽起来的时候却躲在角落里,离阿惑很远,阿惑才二十岁,还在长身体的阶段,尼古丁对他很不好。
后来他就不去病房了,他不想一次又一次承认自己其实束手无策。
即使于梁和康之如此密集地来病房探视,阿惑还是找机会从谈纯柯这里带走两枚测孕纸。
距离康之she给他那夜已经快有二十天,谈老师叫他不要太着急,这种事讲求一个缘分,毕竟他们是真刀真枪地做,不是拿注she器往子房里注jīng,可是阿惑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情,他过分地期待。
康之对他越来越好了,他与于梁一起到谈纯柯的病房,坐一会儿就领他去外面,耐心地问一些问题,问会不会吐,问后面还会不会痒,问睡眠怎么样,甚至带了两本书来给他看。
康之一开始叫他“吴明惑”,后来和谈老师一样喊他“阿惑”,他抽烟抽得凶,嗓子有时候会哑,喊自己时声音低低的,阿惑从来没听谁把自己的名字说得这样好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