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薪救火(40)
语气轻柔,像那夜做的棉花糖一般的梦。
霍燃低头苦笑。
怎么讲啊。
这些肮脏的,下作的经历,深埋在心底的伤疤,怎么能血淋淋地揭开,献给心爱的人看呢?
“没有,辛恪,你别想太多,我对你没有什么值得隐瞒的。”
霍燃轻声说,酝酿良久,在脸上憋出个苦笑不得的表情。
退步了,他暗骂自己,以前面对陆闻鲤,多困顿的处境都能心平气和地对着路陆总裁轻言浅笑。
现在没有镜子,霍燃也知道自己笑得有多难看。
辛恪闻言,额头青筋暴起,像是压抑了极大的怒火,咬牙切齿地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
“霍燃,你好样的,玩弄别人的感情很有趣吧。”
“笑死了,谁会喜欢你呢,一个小会计,又那么穷酸。”
“你就抱着自己的那点生活费,在那间破公寓里待到死吧。”
最终霍燃独自拎着三大袋东西,沿街慢慢走回家。
手臂坠着千斤重的袋子,在寒风中颤抖,霍燃最开始还有知觉,到后来也不知道疼,也不知道冷了,车辆稀疏,人声遥远,他有点害怕,就一路哼着国庆时的红歌,企图用革命乐观主义精神打到一切妖魔鬼怪。
“一条大河~波浪宽~风吹稻花~香两岸~”
上次唱这首歌时,他身边还有另一个人,看着他,无奈地笑,那笑容宠溺而温暖。
在楼下遇见居委会阿姨,仍旧一身牡丹红,喜气洋洋地和他打招呼,
“诶呀,是小霍啊,阿姨好久没见你了呀,冬至要不要来阿姨家吃饺子?咦,上次和你一起的那个男生呢?”
哪壶不开提哪壶,霍燃的笑僵在脸上,
“他……不在这住了,我买了馅和皮,准备自己包,谢谢阿姨。”
“哎,可惜,”阿姨跺一跺脚,“长得多俊一小伙子啊,有对象了吗?我还打算给他介绍几个呢。“
“……我不清楚。”
“好吧好吧,我回头问问房东……”阿姨突然停住,靠近霍燃,细细打量他的表情,“小霍啊,你怎么哭了?是不是有什么难处?”
哭了吗?
霍燃没所谓地抹了把脸,指尖处是一片凝结的冰晶,他的面部肌肉调配出最自然的微笑,
“没有,阿姨,您看错了。”
霍燃还是落荒而逃,像见了鬼似的飞快跑回家,一进门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缩在床和墙壁形成的窄小空间。
他又变成了那只把脸埋在沙土中的鸵鸟。
途中出来,客厅漆黑一片,霍燃走过去开了灯,房间空空荡荡,只有桌上三袋圆滚滚的塑料袋彼此作伴。
连他们看上去都不孤单。
辛恪的房门紧闭,应该是没有回来。
也许以后都不会再回来了。
霍燃叹了口气,披了件外套,走到楼下的一家清吧。
老板是个单薄高挑的男人,脸颊瘦削,眼神犀利,纯黑工作服熨帖得当,宛如职场高级精英,只是眉骨上一道三厘米长的伤疤抹去了举手投足间斯文的气质,看到霍燃,礼貌地点点头,算是打了声招呼。
霍燃轻车熟路地坐上高脚凳,“老板,来一打百威,“话说到这里,犹豫了下,”换成两瓶伏特加吧,打包带走。“
”你很久没来了,我还以为你搬走了,“老板熟练地替他装袋,附赠了瓶店里多打的西柚汁,懒散开口,声音低哑,并不悦耳,”你上次来好像是四个月前。“
霍燃歪着头回忆,”嗯。“
在他被陆闻鲤睡过,被勒令进入陆氏工作的很长一段时间,其实都处于种难以遣怀的状态,半夜常常失眠,对着天花板反复数羊,实在无聊的时候,就跑到小区楼下,要么在长椅上闲坐,要么满世界溜达,等到天色大亮,带份便利店的早点,混迹于遛狗人士买菜大妈中,假装十分健康地活着回去。
某天半夜,无意间撞见了这家名叫“somebody”的酒吧,凌晨三点,酒吧准备打烊,他可怜兮兮地蹲在门口,因长期失眠而混沌不堪的大脑未经思考,就问出了一句,“你们的酒,能治失眠吗?”
然后灌了瓶伏特加,踉踉跄跄地勉力走回公寓,倒头就睡。
从此染上喝酒的陋习,在公寓里常常备着两三瓶酒。
后来辛恪来住,霍燃一怕他发现,以为自己的室友是什么酒疯子,二是自己的失眠不知为何,竟然渐渐转好,也就不再是somebody的常客。
老板把装了酒的袋子递给他,”上一次见你喝这么猛,还是在去年。“
霍燃轻笑一声,没有回答,问,“你们这还缺员工吗?”
“当然是缺的,看你来不来咯,”老板促狭地弯起一边嘴角,浪荡的语气和文雅的面孔形成鲜明反差,说出的话却是一针见血的犀利,“夜班调酒师,专治你们这些一团乱麻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