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画家(29)
不足二十的岁数和长久的愤懑造就了杜浪现阶段的年少气盛,僭越身份教他哥哥做事。这种行为肯定不是第一次,杜夏一如既往地不计较,还追出去,站在门口问杜浪今晚去哪儿住,杜浪说他都这么大一个人了,肯定不会露宿街头。
杜浪向来心直口快,今天一反常态地支支吾吾了两下,但说出来的话还是命令的口吻:“对了,这两天爸妈很有可能会来找你,他们要是提了些过分的要求,你千万别答应。”
像是对杜夏很不放心,已经走到楼梯拐角的杜浪又跳着台阶跑回来,对在小厨房洗碗的何筝说了同样的话。何筝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杜浪见他洗碗的动作行云流水,既觉得他这人挺靠谱会生活,又怕他没把自己刚才说的放心上,夸张地强调道:“我哥这人没救了,我爸妈就是要他割肉还母剔骨还父,他都满口答应。”
何筝终于有了反应。
两个瓷碗叮当磕碰,他抬头,向杜浪看过去,说:“放心,我一定把他护得好好的。”
何筝那个眼神确实让杜浪放心了。从杜夏身边走过时他还特俏皮地眨了一下眼,没震动声带的说了句,我就不当电灯泡了。
杜夏喉咙头一紧,意识到他弟弟误会自己和何筝的关系了。本来就够乱了,杜浪今天这么一搅和,杜夏更是下定了决心快刀斩乱麻,待何筝洗完碗坐回沙发床,正要抽一根,专门等他干完家务再开口的杜夏很认真地跟他说:“你还是租出去吧。”
何筝拿打火机的手在空中停顿了一下,再点上,吸了一口后才望向站着的杜夏,自己依旧坐着。
杜夏瞬间就泄气了。一直以来,何筝都是彬彬有礼的,分寸感拿捏得很好,但今天晚上从进门起,何筝就没笑过,现在的气场更是低沉,把杜夏压得死死的。
何筝是讲道理的人,问杜夏要原因:“为什么?”
杜夏总不能说实话,慌乱之下去开杜浪留下的行李箱,里面的衣物确实是干净的,但很凌乱,估计是强行乱塞进去的,杜夏就单膝跪在边上叠衣服,拉弟弟出来当挡箭牌:“我怕我弟误会。”
这无疑是最糟糕的借口,何筝注视杜夏此刻的姿势,笑了一声:“误会什么?”
那声笑太轻巧了,听得杜夏停下手上的动作看向何筝,何筝望向自己的眼神里有种高高在上的怜悯,像是早从一开始就看穿了自己的秘密。
但何筝更多的是怨气,撕破脸皮道:“你弟都能看出你喜欢男人,以为我是你对象,你自己要骗自己到什么时候?”
第15章
杜夏:“?”
杜夏还是跪姿,腿上摊着杜浪大开的长款羽绒外套,显得他整个人更娇小。他耳边还有心理作用下的回音,何筝的话太过于劲爆,以至于他大脑空白又宕机,不知道该先回应哪一部分。
何筝的脑子一直在线。他烟也不抽了,直接站起身,屋内唯一的的的光源就在他头顶偏后侧,形成的模糊又庞大的阴影将半跪着的杜夏完全笼罩,杜夏像受了封印逃不出何筝的手掌心。
杜夏声音干瘪,眼巴巴仰视着何筝,不是很有底气道:“你瞎说什么?”
“你亲口说的。”何筝说谎不打草稿,眼睛一眨不眨死盯着杜夏,“你昨晚上喝多了,睡前跟我告白了。”
杜夏脑袋瓜都嗡声了,惊呆了,“你骗人……”
“我还录音了。”何筝信誓旦旦,且配合着掏出手机的动作。这一切转折发生的太快了,杜夏根本反应不过来,真的以为他掌握着什么证据,忙不迭起身伸手要把手机夺过来,生怕他把莫须有的录音播放出来。
尽管有使诈逼迫的成分在,但杜夏这么慌张,不就是变相承认嘛。何筝手往后一背,杜夏跟着往他身上扑,何筝顺势控住他的手臂,力道重得杜夏根本无法将他推开寸豪。
羊入虎口不过如此,何筝稍微低头,唇就会碰到杜夏的脸,他没有吻上去,而是借机端详,仔仔细细地观察杜夏的眼,好像直到这一刻也尚未看清杜夏真正的模样。
杜夏最受不了何筝用这种眼神看自己,逃避地撇开脸。他喜欢何筝吗?说实话,肯定是有好感的。但他这具身子不男不女,不管跟谁发展出亲密关系,对双方来说都是一场冒险,所以他一直有孤独终老的自觉,这么多年来没谈过恋爱也没跟别人上过床,连自渎的次数都很少,何筝都出现在他的春梦里了,他怎么可能不喜欢。
但何筝又不止一次用这种眼神凝视他。那种注视过于纯粹,专注不带丝毫感情,好像真实的何筝不过是个冷冰冰的观察者,事无巨细地将自己记录,自己被看穿了,何筝的实验报告也就写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