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醒梦II爱情节拍(68)
既是法人,又是股东。好像叔叔确实让他放手一搏。公司的会计是叔叔派来的手下,虽然年纪不大,但是异常沉着冷静,业务能力过硬,而且深得叔叔信任。乍一看一切都不需要操心。公司成立两个月内,他就在叔叔的穿针引线下做成了几个大单。
他一度以为,驰骋商海就是这样,没有难度,只要搬出长辈的名字,就能在商场叱咤风云。徐会计虽然是叔叔的人,在给他分红上,却丝毫不藏鬼。直到他向叔叔提起开拓新业务,叔叔眼神里的不可置信,在他十几年后的梦里依然清晰。
在梦里,他流畅地阐述着商业规划。而叔叔的手指敲打着他的笔记本,本子取代PPT,上面写满了他对这个项目的规划。他是出于礼貌在听,而不是确实对他的话感兴趣。等他发表完重要的商业演讲,叔叔才把笔记本推还给他。
“别干没用的事,义铖。”
黄义铖跌跌撞撞地离开叔叔的办公室,回到车上。徐会计是坐在驾驶座的一团黑影,梦里,他是十几年后的老徐会计,说话声音低沉,不疾不徐。
“你该不会以为单子是你靠实力拿到的吧?小黄啊,你知道这东西在市场上应该是多少钱吗?这些人之所以给你单子,是因为他们要和你做生意;因为他们要和你做生意,才有这个公司。”
在梦里,黄义铖清楚地告诉他:“说到底,你们也没那么硬。先把你们的破账整理好,别一出事就叫我在前面顶着,没有这么坑人的吧,你们是一直把我当傻子吗?”
——
身上沉重,旁边沉甸甸地睡着一个人。他转头朝旁边看去。李兆赫侧身躺着,柔和的吐息吹到他的鼻尖上,而他胸腹上的重量来自李兆赫的手臂。黄义铖再次闭上眼睛,内心的不安渐渐平息。
经过一场折腾,叔叔决定将公司改组。他和老徐会计一直商量,似乎横竖找不到能用的人。但是现在这个形式已经被盯上,早晚是个事儿。黄义铖不去管他们,来回嵌套本就是最平常的事。更何况他现在也对羽翼下的奔波没那么感兴趣,想借此机会思考一下,他除了当万金油,是否还有别的方法谋生。
酒意已经消退,轻松的心情竟然还在,像是漂浮在床垫上,整个人都是轻盈的。他痴迷地看着李兆赫闭上的眼睛,感受着情人吹在他脸上的呼吸,慢慢意识到,压在他内心的焦躁和愤怒消失了。
曾经把他粘成一团的不解和懊恼,竟然就这样消失不见。或许他应该感谢赵德阳。没有他绑架李兆赫,他永远不会知道李兆赫在他心里的地位,更不会因为他的连累被软禁,不会知道李兆赫是唯一一个来看他的人。
原来他可以轻松地爱着一个人,而不用担心对方是否打算在他身上得到什么。李兆赫压在他胸腹上的手臂是他的定海神针,让他内心的大海风平浪静。在真爱面前,任何戒备和借口都瓦解冰消。
世上不会再有这样安逸的夜晚,他安宁地躺在心上人用手臂撑持的小空间里,仿佛闭上眼睛,自己就能变成一个值得被保护的人。
大概是注视太久,李兆赫轻微皱眉,睁开一点眼睛,含含糊糊地哼了一声,伸手去枕头下掏摸手机,大约拉扯到了后背,突然皱眉,咝了一声,这才定睛注视着黄义铖,眨着眼睛,眼神从迷惑渐渐变成清明。
“疼吗?”黄义铖问他。
李兆赫脸颊迅速蒙上一层昏暗也掩饰不了的红潮,咬着嘴唇,眼神游离,不敢和他对视。黄义铖忍住笑,正色说:“我问你后背疼不疼。”
李兆赫脸更红了,狠狠瞪他一眼,说:“有点疼。恢复得不太好,还要去换一次药,才能拆线。”
“让我看看。”
黄义铖试图鼓动他转过身去,李兆赫用力摇了两下头,言简意赅地说:“你不值得信任。不用你看。”
黄义铖忍不住笑,两人对视片刻,自然而然地亲吻了。
他不用再看一遍,刚才他很仔细地看过李兆赫后背的伤口,刀痕暗红狰狞,像是摘除了单侧的羽翼。缝线味道很苦,有十分艰涩的凹凸感,舌尖行走其上,如同朝拜细腻的沟壑。这一刀没有伤得太深,愈合只是时间问题。以后或许会留下伤疤,不过,肯定是一条美丽的伤疤。
手机在被子上不断振动,李兆赫伸手摸过手机,看到消息,脸色瞬间变得古怪。他小心翼翼地望着黄义铖,说:“大姐问我在什么地方……”
“我们在一起。”黄义铖侧头过去看着他回复信息,“跟小兆姐说,我要带你去一趟白溪。难得你能请一次病假,就当是生病期间的蜜月旅行。”
☆、祝福
下午两点半,门铃准时响了。大家对视一眼,每个人脸上都露出古怪的神情。李先生咳了一声,主动去开门,黄义铖衣着清爽地站在门口,深灰西装外套,浅色长裤,软禁让他变瘦,神态也更沉稳,若无其事地和李先生打了招呼,像是什么都没发生。
尴尬的气氛像隐约浮动的怪味。每个人都尽量装作没闻到,但它又真实存在于空气里,于是每个人都很不自然。妈妈最不擅长这种场合,僵硬地站着,想说客气话,又不知道怎么说才好,无措地摆弄着衬衫一角。大姐倒是轻松愉快地招呼,仿佛她不知道任何事情。
“黄坏,来啦?喝点什么?”
“不喝了。怪麻烦的。”黄义铖也回以同等的轻松,“来,这是给你的。”
“来就来了,还带什么东西?”大姐熟练地接过黄义铖的伴手礼,说着推辞的标准台词,“快进来坐。怎么能不喝呢,天气这么冷。来杯热茶。”
在大姐的推动下,黄义铖在沙发上坐了,李先生和妈妈坐在他对面,叵测地打量着他,似乎在思索从生意后辈到儿子的同性恋人,应该如何恰如其分地转换社交礼节。大姐端上茶,在每个人面前都放了一杯,抬起头,朝楼上嘹亮地招呼:“兆赫!黄坏来了!你快点收拾!”
“来了!”李兆赫在楼上回以同样响亮的声音。
黄义铖一眼扫到客厅角落,有一台黑色的雅马哈立式钢琴,随口问道:“谁学钢琴呢?”
“是我。”大哥从容回答。
两人目光短暂交汇。大哥先对他淡淡地微笑了。黄义铖慢半拍才笑,这个人的眼神果然和以前不同。看来确实和李兆赫所说的一样,大哥被抢救过来之后,从里到外都换了一个人。对逝去恋人的憧憬终于和他融为一体。就连他正在学的钢琴,都是那位逝去恋人的遗愿。
他很高兴李兆赫能解开
楼梯上终于传来令人解脱的脚步声,李兆赫拎着行李箱,在众人注目下,三步两步地下了楼梯,看样子他本想直接冲到门口,然而观望片刻,弄清形式,放下行李箱,乖乖地坐在黄义铖身边。
大姐笑眯眯地开头寒暄:“最近忙不忙?”
“还好。”黄义铖迅速地瞟了李兆赫一眼,“公司改组了。以后我不搞经贸,也不在双诚。伊甸园也换老板了。装修风格应该也会改,等我们装修完,务必过来玩。”
“换成谁了?”大姐感兴趣的问。
黄义铖犹豫片刻,说:“一个姓梁的。你不一定认识。”
李先生对这个名字竟然有反应:“姓梁的?”
“梁博的孙媳妇。”黄义铖低声说。
这个家有点巧合,梁博的孙媳妇居然也姓梁。李兆赫之前并没有听过梁博,但是李先生和大姐都默默点头,便问:“梁博是谁?”
“我叔叔的一个朋友。”黄义铖简单地回答。
李兆赫虽然不知道这个名字意味着什么,但他隐约察觉张金玉被抓,对任何人都没有本质的触动,Rudy不再当伊甸园的老板,会有其他人代替,黄义铖不在双诚公司,双诚公司也不会就此停业。
在这件事里受到影响的只有黄义铖。
他不知道是不是黄义铖想要的变化,但黄义铖是个大人了,可以为自己做决定。而且,从他的私心,他也不希望黄义铖再被监察软禁调查。
“你叔叔还好啊?”
“还好。”黄义铖谨慎地回答,“他要退二线了。您知道吗?”
大姐点点头,同情地说:“挺突然的吧。你们这边都收拾好了吗?”
黄义铖笑了,放下茶杯,搓了搓手:“人算不如天算,这些人选就慢慢物色吧。有没有我都是一样。干了这么多年,也该去干点自己想要干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