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不能,至少不应该+番外(26)
他下意识地追上去,踏进一片香火缭绕中。慈眉善目的僧人在卖力推销着寺庙里的姻缘签。
当初偷偷摸摸的方眠快乐地拉着男人站在许愿树下,亲手在签子上写了字,踮脚挂在了树枝上。
他想看又不敢看,直到方眠和男人离开了,他将木签拿下来,看到上面写的是:希望和他的关系维持一辈子。
这个“他”,显而易见不是指的他林知竹。
……为什么?
为什么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就只期望三个月?难道不是因为给过钱才装出来喜欢吗?
他看着他们在街边散步,在寺庙许愿,在房间里接吻,在雨停后的夜里方眠被陌生的男人带回家。
方眠再也没有看过他一眼。
他仿佛陷进了一片无解的矛盾中,只能一步一步跟在方眠后面,看着记忆被擦去被修改,所有该是他的位置被那个男人轻而易举地取代,那人总是恰到好处地比他早来一步。
他想,为什么他一定要追上去呢?
是因为他觉得总有什么地方他能够抢在那个男人前面吗?相信某个还没有的相遇的方眠还在等着他来接他。
他又快步走了起来,走了很久很久,走进了雨后的秋夜,前面亮起了温暖的路灯,可是本该在路灯下撑着伞的方眠也不见了。
终于他追的有些精疲力尽了,站在空茫的灯光里来去不得。
就在他终于要放弃的时候,身后忽然有人轻轻牵住了他的手。
心弦一震,他匆忙地回头,方眠就站在他的面前,黑色的眼睛一动不动地望着他,神情莫名的难过。
一时间他的喜悦与嫉妒错在一处,他想,你在难过什么?你不是想跟那个男人走吗?还等我做什么呢?
或许是他表现出的冷淡让方眠有些失望,方眠慢慢抽出了手,想要转身离开。
于是他又有些着急了,扣住方眠的手腕将他拉回来按进怀里。
方眠没有再试图挣脱,安静地任他牵着,一副依赖的姿态。
可他还是有些不安,那个男人的身影似乎出现了四周,他依旧看不清他的脸,那是一个人,又或是许许多多的人。
方眠抬起头,对每个人都说着喜欢。
第46章
林知竹终于从噩梦中惊醒了。
窗外天光大亮,他不适地闭了闭眼,慢慢平复着突如其来的心悸。
梦中的景象似乎还残留在视网膜中,在短短的几分钟内他还无法彻底将它忘记。身上莫名有些沉,他想要翻过身,下巴却莫名蹭在了一片柔软的黑发中。
林知竹僵住了,这时他才注意到自己怀中正抱着什么东西,他微微低头,抽出一条手臂掀开被子,凌乱的黑色下是一片淡淡泛红的裸露皮肤。
方眠几乎是贴在了他的身上,仿佛还能感觉到呼吸时细细密密的热气。
他为什么会和这样的方眠睡在一起?
刚有些清醒的大脑再次被混乱席卷,而让这场混乱加剧的是清晨不可控制的生理反应,在意识到的一瞬间,他几乎是手忙脚乱地把方眠推开。
然而从手掌上传来的灼热温度终于让他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
“方眠?方眠?”
林知竹喊了几声,身边的人并没有反应,他坐起身来拨开方眠额上的碎发,不用拿手去试便看到方眠面上密布的潮红。
他即刻下床取过体温计来,发现方眠已经快烧到了39度。
林知竹并没有照顾病人的经验,附近只有一些小诊所,开车去市里怕是会堵在路上,在得到私人医生二十分钟内找人赶来的答复后,他先用医药箱里的降温贴将就了一下,在贴上去时听到方眠发出有些低微的、意味不明的声音,当他俯身去听又再也听不到了。
忽然想起方眠还是裸着的,他按了按神经疯狂跳动的太阳穴,转身去找方眠的衣服。
客房并没有上锁,床铺整洁,一本数学科普书夹着书签摆在小夜灯下,旁边还有一本笔记。
床头柜子里是方眠整整齐齐叠好的衣服,他拿了方眠的黑色睡衣回来,把他扶起来坐在床上。林知竹尽量目不斜视地快速帮他穿上,总算把不该露的地方全都遮好了。
经过这么一番折腾,林知竹险些忘记他本来该做什么了,打电话给助理下完指示,坐在床边低头看着还在昏睡的方眠,半晌,把手轻插在他的黑发里按着他的头皮,似乎这样能让方眠舒服一些。
他隐约记起方眠为什么会睡在他的床上了。
原来并不是他在梦里追上了那个不肯回头的方眠,而是那时他睁开了眼睛,看到了跪坐在他床上的人,是他自己把方眠捞进了怀里又陷入沉睡。
而方眠为什么会半夜出现在他床上……原因显而易见。
林知竹的手指轻触在方眠的侧脸上,有些想要苦笑了。以他对方眠的了解,的确做的出爬床这种事。
如果说梦是欲望的表现形式,那么他正在被那场噩梦持续煽动着。
因为你喜欢我吗?
他很想这样问他。
门铃在这时响起。林知竹打开门,是个他没见过的医生,听说是他的私人医生的学生,他们没去寒暄,林知竹直接将医生和两个提着包的助手让进卧室。
医生很快做完了检查,沉吟道:“没有明显生理表现。”
林知竹心中一紧:“不是普通换季感冒么?”
他没有听说过方眠有什么身体问题,这场突如其来高热令人猝不及防。
医生十分谨慎:“我现在判断不出是什么引起的发热,林先生您也不知道他的过往病史,所以需要去医院做个检查确定一下病因,当然您也不要过度紧张。”
林知竹点点头,打电话联系好林家的医院,转身又去客房拿了一套方眠外出的衣服,医生们自觉去了外面等候。
就在他给方眠穿上外套时,忽然有什么东西从外套口袋里掉在了地板上。他捡起来,发现是一板铝箔裹好的药片,塑封完整,一片都没有少。
背面印着的是一行他不熟悉的药名。
他把药拿去给医生:“能看出什么吗?”
这不是医生常开的药,看到名字回想了一会儿,不确定道:“没记错应该是精神类药物,一般是抗焦虑用的,如果在医院也检查不出病因的话,可以考虑是心因性发烧。”
抗焦虑药物……?
林知竹按下心中疑虑,带着方眠到医院做了一个全身检查,检查报告出来的很快,方眠身体除了发热之外再没有什么问题了。
医生解释完报告之后对林知竹道:“加上抗焦虑药物的综合判断之后,基本可以判定是心因性发烧,照常降温输液,三五天就会自愈,之后只要调整好心态就不会出现什么问题。”
林知竹却并没有因此松一口气:“那焦虑是怎么回事?”
医生道:“现在焦虑情绪和焦虑症在年轻人里很常见了,这个没有什么统一的源头,每个人情况都不太一样,等他醒了您可以问一下他最近有什么事情,对症下药。”
林知竹沉默下来,他只是想要冷静几天,从来没有想过会变成这样。
方眠会焦虑是因为他的冷淡么?
这种假设乍一出现是有些匪夷所思的。他试图从别的方向去思考,这时才发现他其实对方眠几乎一无所知,他不认识方眠的父母,也没有听说方眠有什么朋友,根本无从谈起方眠究竟为什么会随身携带精神类药物。
病床上的方眠忽然不安地动了动脑袋,林知竹俯身过去想帮他调整一下枕头,却见方眠眼皮一颤,缓缓睁开眼睛。
林知竹停下动作,看着目光有些迷茫的人努力睁大眼睛,似乎想要看清眼前人的模样。
“方眠?感觉怎么样?”
林知竹放缓了声音问道。
方眠对他问话没有什么反应,他又伸手去试方眠的额温,手掌刚一抚上去,便见刚刚还呆呆愣愣的人在他的手心里蹭了蹭。
林知竹一下子顿住了,方眠仿佛蹭的并不满足,那只没有连着输液管的手紧紧抓住了他的袖口,像是想要将他拉近,又因为使不上什么力气,眉毛都皱在了一起。
林知竹顺着他的力道坐在病床边上,方眠立刻把脑袋挨了过来。他愣了几秒,又小心翼翼地往里面坐了一下,让方眠半靠在他的身上,这个烧的意识不清的病人终于心满意足地安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