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没有监护人”不是简单的五个字,也没有不需要港湾和守护的少年人。
莫若拙努力地学习,也努力适应一个人的生活,依然在夜深人静的时候难逃失落和伤心。
最烦躁的时候,莫若拙几乎看不懂试卷上那些英文字母在逼逼什么,只想“哐哐”以额撞桌。
只是每次他郁闷得想钻墙角的时候,身边都有个罗晹。
虽然他已经不能大言不惭帮人补习,但罗晹还没有取消“小课桌”。每当莫若拙学不进去,身体和大脑就会找了很多个借口让他起身。他的小动作刚做出来,就被罗晹抓住手背。
罗晹是个很严格的助教,不听莫若拙那些溜边的借口,手上力度不小,让他挣不开也走不掉,只能继续瞪大眼睛和作业硬磕。
有时候罗晹抓得太久,莫若拙也会自作多情觉得尴尬和暧昧,又会胡思乱想罗晹这些善举。
罗晹力气好大,罗晹为什么还不松手?罗晹是不是忘了?我偷偷看他一下,会不会很尴尬?
又一次,他又放下笔,摸摸脸发发呆,然后去看罗晹玩的游戏。
他的脸凑过去,罗晹摘了耳机,一言不发点开了一个网站,搂过他的脖子一起看。
莫若拙吓得后颈都麻了,拼命扭着,躲避目光,求饶让罗晹关掉。
罗晹在他耳边问:“没看过?”
交媾和呻吟的声音炸着莫若拙的头皮,血液逆着细小的血管涨红了脸,莫若拙马上心惊肉跳地摇头。
一向对什么都漠不关心的罗晹也没嘲笑他这个没看过限制级影片就一副被吓住的傻样,关了网站,拇指和食指摸摸他的耳朵,“你好乖。”
莫若拙趴在书上,藏着脸,细嫩的脖子白得很快。
罗晹在旁边看看,不耐烦地,“不要哭了。”
莫若拙小声地,“我没有。”从胳膊肘里露出一只眼,有欲言又止地神情。
罗晹面无表情看着他。
莫若拙慢吞吞抬起头,重新拿起笔时,不意外察觉地从胸口叹了一口气。
然后莫名其妙,莫若拙不再在写作业的时候分心,也不会再好奇罗晹在做什么。
他其实有被吓到,那样陌生直白的画面,让他的隐蔽部位隐隐抽搐。
莫若拙突然觉悟,他这样的人,就是应该清醒些,在各个方面。
期末考试前,莫若拙就向老师咨询了下学期转入普高班的流程。
在申中还没有人这么做,老师找莫若拙长谈,不仅是流程上很困难,从高一以来的课程也都是全新的。
而以莫若拙的学习能力,他的成绩下滑只是暂时的,现在的选择太不理智。
但是莫若拙不是突然这么想,他是从莫婵开始住院就有的念头。
莫若拙看着乖巧听话,对谁态度都好,就是闷头闷脑咬着死理。老师着急上火,又找不到人管他,都想找莫婵托梦。
急病乱投医,老师找到最近和莫若拙形影不离的罗晹。
罗晹之前被托管在他手下,除了自由散漫些,并不高调,学校还没人知道他的家庭背景。最近受班长的影响也变了些的样子,虽然离温良恭俭让还很远,但模样是标准的阿多尼斯式美少年,走进办公室,个别女教师的目光让十几平的三维空间亮了几度。
老师按照惯例鼓励了一下这个半路收下的徒弟,也客套了一下他们短暂的师徒情谊,希望他在离开前,能说服莫若拙。
罗晹看上去不服管,对什么都不热心的样子,但交代的事全都答应。
晚上在一张桌子上复习的时候,莫若拙问起罗暘老师找他做什么。
和莫若拙隔着两只胳膊肘距离的罗晹收起手臂,侧过身体去看莫若拙,把老师要求旁敲侧击的问题明明白白问出来,“为什么不想出国了?”
莫若拙就知道他要问,轻抿的嘴巴努了下,和不食人间烟火的罗晹面对面,讲了一个笑话,“我是只小螃蟹,在路上忽然摔了一跤,把钳子摔掉了,我太难过了在路边一边哭一边喊‘呜呜我没钳了’。”
末了,握着白皙的拳头在眼角边转转,可爱得要命。
罗晹支着额头的手内扣着收紧,指骨顶着太阳穴,忍着把他真正弄哭的冲动,声音淡淡地,“那以后怎么办?”
莫若拙花托手捧着脸,看着黑漆漆的窗外畅想未来。他还有些钱,转入普高班,学习一年他就参加高考,尽力考一个好一点的学校,然后申请助学贷款、学校奖学金,七七八八弄下来,上个学是不成问题。
然后转过头,看罗晹的表情,好像再等人夸他对自己的安排很不错。
罗晹目光在他光滑细腻的脸上顿顿,说:“这学期结束,我要回香港了。”
罗晹带着流言蜚语过来,本来就没打算长留,他的几个朋友这段时间都没有回来,莫若拙就知道罗晹早该走了,只是在这里陪了自己这么久。
莫若拙:“你回去继续上学吗?”
罗晹: “会出国。”
“出国啊。”莫若拙有些失落。不管罗晹是去欧洲、美洲、澳洲,对他来说都太遥远了,他本来想以后攒攒钱,或许可以去香港呢。
“莫莫和我一起走咯。”
“啊?”这个邀请猝不及防,莫若拙双手放在桌上,诧异看着罗晹。
罗晹靠近他,身上的温度高于房间的暖气,是干燥又好闻的那种味道,深邃的目光低了几分,“我不喜欢一个人。”
看出罗晹不是在开玩笑,莫若拙磕巴着,“我……这不是小事情,我……”
罗晹低头看他,他不得已后仰了些,也不明不白地不敢看罗晹,话也停下。
“莫莫,是你说要送我喜欢的东西。”
莫若拙说:“不带这样耍赖,我又不是东西。我可以送条狗狗陪你。”
他站起来,没有看到罗晹眼中一闪而过的情绪,继续说:“而且上学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我不是瞿纪濠他们,要是我们国家坐火车能去的地方,我买站票也去了。可是去的地方太远了。”也太贵了。
罗晹给人压力的眼睛冷峻看着他,问:“你想转班吗?”
莫若拙垂下头,没底地说:“不知道。”
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跟上进度,也不知道未来会不会像他能想到的最好结果那么顺利,没有意外。
罗晹也看着有百般犹豫、千般无奈的莫若拙,秋去冬来,他花了最多的时间,玩了最纯的游戏。
只是耐心是有限的,主动依赖他的莫若拙要是太过不识趣,他就不想再玩了。
周瞭新年回家,从机场直接去了墓园祭拜莫婵,还没有骂莫若拙什么都不告诉自己,然后得知莫若拙三月份就要出国准备预科,刚向莫婵保证要疼莫若拙,就抓着他的胳膊马景涛式摇晃咆哮,“你说什么?”
穿得像个球的莫若拙解释,罗晹他家公司有这种雏鹰计划,培养所用的学费和生活费,是在未来的薪资扣除。也算是另一种助学贷款。
为了让周瞭信服,莫若拙还补充,“他家公司好——大,正常毕业签工作都要挤破脑袋,我赚了。”
周瞭也是个半大的孩子,一时不知道怎么想,怎么说,鼻孔大出气,看看莫若拙软白的脸,没好气说:“赚个球,你是什么品种的猪?能有这么好的事吗?”
莫若拙说,周屿去问了律师都说没问题,有这种事。
周瞭松开手,眉心依然拧得很紧,高高的鼻梁分割心事重重的侧脸。
周屿连他们现在变来变去的高考都搞不清楚,又怎么搞得懂莫若拙他们学校的规矩?
他皱眉去看莫若拙,莫若拙正小团小团哈着气玩,红嘴唇圈得圆圆的。
周瞭感觉他好像变得更招人喜欢了,忍不住揉一下他,“他人呢?”
莫若拙被捂在他冰凉的衣服里,声音发闷,“回家了,过完年来接我。”
周瞭松开他,“走前,饭要一起吃一顿吧?”
莫若拙看眼故作深沉的周瞭,“你那时候没走吗?”
周瞭的假期比他短多了,但依然不放弃,“他电话多少?”
莫若拙知道他在担心什么,胳膊肘碰碰他,“放心啦,罗晹不会骗我的。他当着奶奶的面说的。以后就祝我前程似锦吧。”
周瞭看看后面黑色的墓碑,又看莫若拙一团孩子气的脸,上面的笑容像是没有受过伤,有些怅然也有些无奈,“祝你遇到这个大哥,让你以后猪生坦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