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这种反科学的说法只能在心里小小地雀跃,不适宜拿到台面上。
一场感冒在十二月中旬时正式宣告白旗投降,插画比赛的事情也被他抛在脑后,无非是接受自己学艺不精的事实,楚鹤飞的话没有错,他还没到能参加比赛的程度。
辛宛时不时会去花店买花,这让他甚至和店员结成熟识。店员叫薛襄,是个高瘦清秀的男人,脾气很温和,聊天的起因是辛宛第二次购买红玫瑰和向日葵,薛襄欲言又止,含蓄地指出这样搭配不太好。
“你是想送给谁的?”薛襄问他。
“送给……”辛宛从称谓中摸索,“送给我很喜欢的人。”
薛襄“噢”了声,神色如常,替他挑了搭配花束,仔细用细麻绳捆扎紧了,递给他时笑着说:“那祝你和他今天开心。”
随着日子推进,圣诞节临近,花店里也开始兼卖包装艳丽的平安果。中午午休时辛宛去了趟花店,薛襄坐在台子后包装苹果,亮晶晶的塑料绳子绑上结,问:“要买平安果吗?”
“学校说不过洋节,”辛宛装模作样地说,靠近了些,挑了个皮泽饱满的,“这个是多少钱?”
薛襄将他的那份细致地包装好:“打算送给谁?”
辛宛没做声,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心照不宣。
薛襄从筐里挑了最好看的一个苹果,给包好了,却放到另一边,辛宛坐在高脚椅上晃脚:“你这个要送人吗?”
薛襄低着头,笑容温情:“对。”
辛宛理着平安果包装上的褶皱,明知故问:“哇,女朋友啊。”
薛襄不作声,但脸上的笑意却褪色下来,情绪掩在眼睫阴影里了,半晌才说:“是啊。”又沉默着继续包苹果。外头学校午休结束的音乐声响起来,辛宛这才离开。
平安果不方便直接带进去,辛宛用校服外套兜着,靠窗课桌那儿有个空隙,方便藏起来。
辛宛刚坐到座位上,刚低下头,还没来得及放进去,就听到了脚步声,旁边温湘的椅子拉开,方意川说:“哎!”
辛宛吓了一跳,猛地看过去,目光撞上鲜丽的塑料外装,方意川拎着个平安果,目光得意:“好看吧?”
“我还以为是老师……”辛宛说,“好看啊,怎么了?”
“送你的,平安夜快乐。”方意川随手把平安果放到他桌面上。
“给我的?”辛宛没预料到这个,自然也没有准备回礼,纠结了两三秒,把手里预备藏起来的平安果,“喏,那这个送给你。”
旁边又传来潦草的脚步声,前面的桌子刺啦一声扯开,张浩大概刚从厕所回来,手上还都是水,他随意甩了两下,水滴差点溅到辛宛脸上。
“我草了,方意川,你怎么又来了?”张浩瞥了后面一眼,重重地“啧”了一声,“你在这儿住下了啊?俩男生搁这么近,跟那群女的似的。”
大概因为性向问题,这语气让辛宛不太舒服,他刻意忽略掉了,把平安果又朝前递了:“快拿着。”
张浩“哟”了声,一屁股坐到位置上,熟练地拿起同桌的作业本开始抄作业,“还互相送东西了啊。”
“你有病吧张浩,”方意川倏地站起来,拿了平安果,周遭有目光投过来,他敲了下辛宛桌面:“我先走了哈,放学再说吧。”
“不是我说,你俩这跟送定情信物一个样,”张浩低头奋笔疾书抄作业,随口道,“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俩搞基呢,基情四——”
猛烈的一声,拳头撞击皮肉发出闷响,桌面上的书本倒在地面上,哗啦散开,全班静默下来,辛宛茫然地看向方意川,方意川胸膛剧烈起伏,拳头攥紧,还在发抖,嘴唇动了动。
还没反应过来,张浩从地上爬起来,猛地扑了过去,也是一拳抡了过去:“草你妈,有毛病吧!”
作者有话说:
哎呀,没那么快在一起,还有事情没解决完呢。 最近在赶另一个稿子,哭了,好想分身出七八个我。 以防有人没注意前面的作话,再说一遍吧,方意川只是配角,不会和知觉暧昧,也不会狗血,只是辅助故事尽量饱满点而已。 明天不更,后天更,我走啦。
第42章
闹剧无端开了场,水液泼进热油锅里,整个班级瞬间炸裂沸腾开来。
张浩和方意川撕扯在一起,拳肉相击,四周的桌子摔在地面上,发出“砰”的重响,书本试卷散落一地,周遭不知是谁扯了他一把,辛宛踉跄了下,这才避开了砸下来的椅子,平安果成了椅子的身下奴,碾扁了。
不知道谁喊了声“快叫老师啊”,辛宛才如梦中醒来,急急喊了声“方意川”。方意川眼睛通红,却是顿了下,张浩又一拳掀上去,脸上又挂了道彩。
这场闹剧直到楚鹤飞推开后门怒吼一声才算了结,两个人都被叫了出去,楚鹤飞脸色青白:“别扎堆在一块,把地上收拾一下!”
辛宛仍像是置于梦中,不太真实,光线奶油一样聚焦摊开在班级狼藉上,浓郁粘稠地让辛宛反胃,他蹲下身体收拾地上的试卷,又去帮温湘收拾东西。
尽管后门是关紧的,但楚鹤飞的声音还是顺着门缝,半开的玻璃窗扎进教室里,辛宛把单词本放到桌面上时,听见他吼着说:“都多大的人了,还动不动就打架!”
张浩拔高了的音量也顺进来:“他先打我的!”
辛宛动作缓下来,以此来将注意力放在外面的动静上,然而自始至终没有听到方意川的动静,提着悬着的心落不下来。
温湘忽然小心开口,问:“他们怎么打架了?”
桌子扶正了,辛宛摇了摇头,没做声。
周遭的同学都在窃窃私语着,隐约听到他的名字。还没到上课时间,乌泱的人流朝外淌,假意借着上厕所的理由来围观,辛宛挤在里面,看见了方意川青紫的嘴角,神情陌生的,校服脏兮兮的,教室地面上的水果汁水和鞋印都沾到上面。
楚鹤飞把教案卷了,在他们肩上砸了几下:“你们俩明天的时候在讲台上念检讨,5000字,不然就叫家长明天来,知道了吗!”
张浩不情不愿地“嗯”了声,方意川低着头,靠墙枕着背在身后的手,半晌才应了。
楚鹤飞恨铁不成钢地在两人身上拍了两下,又朝着周围人堆扫了眼,这才离开,那些人鸟兽散开来,辛宛没动作,欲言又止。
张浩又剜了方意川一眼,重重“切”了声,这才肯进教室。
方意川似是没有看到他,手揣在校服兜里,辛宛开口叫住他,方意川脚步顿了下,问:“干什么?”
“你不去医务室吗?”辛宛走近了些,虚虚抬手指他的伤口,“你这儿都紫了,容易留疤。”
“不去,”方意川声音有些哑,眼神避让他,“有点伤口才爷们。”
“去吧,”辛宛坚持说,“我和你一起去医务室。”
周遭人并不多,方意川又摇了摇。这样的方意川让辛宛觉得陌生,印象上的大相径庭,似乎暴力让他成了湖面。他忽的走到不远处的玻璃窗那儿,胳膊压在窗棂,岔开了话题,说:“打架挺吓人的,是不是?”
辛宛顿了下,轻声说:“我没想到你会和他打架。”
方意川笑起来:“我也没想到,我之前都没打过架呢。”
“是因为他开了那样的玩笑,就……说我和你的那个,”辛宛心里有难以言明的愧疚,似是他让伤口爬上方意川的脸上,他低声说:“对不起啊。”
“这有什么好道歉的?就是我没沉住气,”方意川笑起来,又扯到了伤口,倒吸了冷气,沉默又犹如实质地在他们之间化开。
他忽然说:“辛宛。有些事情真的太累人了,扯开总归比闷死强吧?”
辛宛愣了下。
“我不想闷死了。”
方意川直起身体,面向他,语气轻松:“聊聊天吧。给你说,前天我偷了我妈十五块钱,今天就被她发现了,被她骂得狗血淋头。我妈一问我‘你是不是偷拿我钱了’,我可没出息了,一下子就承认了。我这人就这样,没办法撒谎,做错事就心虚。”
辛宛不知所以然,讷讷应了声。方意川没有把话语的主动权转交给他,阳光泼在墙面上,衬得伤口愈发得鲜明,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是不是很没出息?但没办法,就像张浩今天下午说那些话,我也没办法撒谎,总觉得我一下子透明了,无所遁形,”方意川说,“我才是大傻/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