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温+番外(64)
不知是不是恐惧作祟,这晚他极其没有安全感,再也没有平日里和我相处时的谨小慎微。
临睡时他还问我:“……您会不会觉得我很麻烦?”
我愣了愣,勾了勾唇角,温声玩笑道:“怎么会,衍衍给我找点麻烦才好呢。”
他没说话了,只是往我的方向更贴近了些。
这晚他睡得很安心,而我彻夜未眠。
这之后他慢慢不那么拘谨了。会主动和我说话,会分享学校里有趣的事物给我,学习上遇到难题也会来找我。
我知道他怕雷雨天后,慢慢形成了一种条件反射。只要天上下雨,我就会被雨打树叶的声音惊醒,等听到雷响就往他房间里跑。然后哄着他睡下,自己在他房间里坐一整夜。
我仍然不敢靠的他太近。我怕他害怕我。
但渐渐的,他似乎感受到了我的小心翼翼,笑容多了起来,雷雨天时会主动抱着枕头钻进我被子里,所以那个时候我的房间总是不敢锁门的。
那时的他还不懂得什么叫安全距离,只知道开心或害怕都要往我怀里钻。
而理智告诉我,这样是不对的。
我既惊怒于他的家人没有给他普及过人身安全方面的教育,又有些心疼。所以我不敢把话说的太重,只好一点点教他,告诉他不止是要和陌生人保持距离,和亲人家人也一样。
说到安全距离时,他问我:“我和您也要保持距离吗?”
我顿了顿,笑道:“当然,不止是我,除了衍衍的爱人之外没人有资格突破这层距离。”
他好像不懂什么是爱人,想了想,对我说:“那您不可以是我的爱人吗?”
我愣了愣,摸了摸他的头,沉声道:“衍衍,快点长大吧。”
只有你长大了,我才知道你对我的爱究竟是爱人之间的眷恋,还是所谓的恩情。
好在他之后慢慢也懂了。而我们的日常相处就如同真正的亲人那样,亲疏有度。
后来他又问我一次:“我是不是不应该抱您?”
我愣了愣,突然自私了起来,我说:“可以的。你永远可以依赖我。”
你永远可以依靠我,哪怕仅仅是把我当做你的长辈和亲人。
和他在一起慢慢相依相知的那段时光,无论何时想起来都烂漫的像是上天编织的一个美梦。
我们躲在喧嚣的人间外,亲密无间的像是真正的家人。
只是等我发现这些都是我自欺欺人的假象时,为时已晚。
我以为他不挑食。因为不论餐桌上摆的是什么菜他都会夹一点,每顿几乎都是一碗饭,只有我下厨时他才偶尔能吃两碗。
我是在他去世后,看到那本笔记里记录的日常,才发现他是个嘴很挑的人。
他在笔记里肉食那一栏标注着:不喜欢吃鸡肉。
可明明他什么都吃,我曾经问他喜欢吃什么,他说他不挑食。
那时候他身体不好,我想给他补身体,隔三差五便让家里的阿姨给他炖鸡汤,他也面不改色的吃了,装作很香的样子和我说“好甜”。
甜吗?
其实是涩的吧。
我爱他这么多年,却连他的喜好都没弄清楚。
他上高中有一段时间很喜欢吃校门口的冰糖葫芦,他说那里的冰糖葫芦又酸又甜,不像以前家乡集市里的那般酸涩。而且卖冰糖葫芦的老爷爷和蔼慈祥,见到他时还会笑着和他打招呼,这大概是十六岁的他见过的为数不多的人间善意。
可我也是后来才知道,校门口的冰糖葫芦,他一次也没有吃过。
那些所谓酸甜不过是他对温情的匿想。
我的衍衍他很聪明。他知道父母抛弃他是因为什么,也明白为什么聂家人不喜欢他,面对兄长和妹妹的辱骂也从未心生怨怼。因为他从来没有怪过谁。他觉得这些苦难的来源都是自己本身的缺陷,他觉得这些都是他自己的错。
他们一家人站在屋檐下,却把所有的雨都让给他淋。
我以前以为我至少能用自己为他挡一挡,一半也好,一点很好,全部也好,只要他没有那么难受,只要他开心。
可到头来,我是伤他最重的那一个。
我明明知道他最怕什么,却仍然那样做了。
他十七岁那年,他说他想进娱乐圈。
我第一次拒绝了他。
虽然最后我还是妥协了。
我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也明白他为什么要进娱乐圈。他还有一个妹妹和奶奶,他想用自己的能力去给他们最好的生活。
这是他爱人的方式。
我也是很久很久才明白,他当年把自己给我,爱意比恩情要多。而选择离开我,也是他对我爱的方式。
毕竟他用这样的方式离开了他所珍重的所有人。
那时我的一切动作都在司家人的监管下,我在暗地里保护他的这点小动作自然也被他们看在了眼底。
不过估计他们一开始也觉得我和他只是玩玩,所以装作理解的样子对这一切视而不见。
而我天真的以为自己能这样一直看着他。看他长大,看他懂事,看他年少心动,看他情窦初开。
我对他喜欢我不抱任何幻想。
却没想到他那年高考失利,他会主动吻我,把自己给了我。
我对他从来没有防备,所以他吻上来的时候我甚至没反应过来,只知道脑子一下子就空了,耳边嗡然作响,有什么在不断灼烧着我的心肝脾肺。
他抱着我,吻我,他的眸子里仿佛盛着一汪清泉,潋滟迷人,动人心扉。
我以为我自己能控制住,可面对他时,那磨砺了二十几年的理智顷刻间便能消失殆尽。
我内心深处最原始的欲.望驱使着我向他靠近,我明白自己一直想要他。因为爱他,甚至想把他绑在身边一辈子,也想和他永远在一起。
我终究是卑劣的。
那之后我们便一直维持着这种关系了。
然而肌肤相亲的同时,心也越来越远。
他从别墅里搬了出去,住在了公司安排的公寓。他说这里离夏轸汐的学校近,安全性也高,他往来比较方便。
我没有拦他。我知道他在渴望自己的生活。
而他从来没有把我纳入过他的未来。
随着他的名气在圈内叠加,我和他在一起的时间越来越长,有些事情也很快被揭露开来。
导火线在于司家。
父亲将我叫回家,众目睽睽之下公然问我和他是什么关系。
他的语气心平气和,我还以为他是想为我和他的未来做打算,于是坦坦荡荡的朗声回答道:“我喜欢他,我想和他在一起。”
棍棒落在我身上的时候我一声不吭的受了。
这一次的责罚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深重。家鞭和家棍互相交错着在我身上留下一道道深浅不一的疤痕。我笔直的跪在司家祠堂里,却一声不吭。
父亲一遍遍继续问我和他是什么关系,我一遍遍说着我之前的答案。甚至在被折磨的头脑不清浑身麻木的时候,我还迷迷糊糊在想:我想和他在一起。
我爱他,我会放下世界去爱他。如果他也爱我,我会不惜一切代价去牵他的手。
我想给他一个家。
那是我首次生出了反抗司家的心。
只有掌控司家,我才有自主权,我才能光明正大的爱他,不再受他们的遏制。
于是我开始暗地里收拢人脉,一点一点渗透司氏,慢慢把整个司氏企业乃至司家纳入囊中。
只要我的权势足够庞大,只要我对司家人来说足够重要,他们就不会轻举妄动。
并且他们并不知道,我确实有自己的势力。
我十八岁那年,在宴会里结识了一个叫莫宴书的人。莫宴书为人浪荡随意,但却和我很合得来,烦闷时偶尔也能和他说上几句心里话。我们就这样渐渐成了至交好友。
于是我和他说了我的事情。其实那时候我已经被司家压迫的想要自杀了。我足够优秀,他们对我的要求就越高,慢慢的把我捧成了举世无双的神,恨不能将我供在上堂祭拜。
莫宴书听罢沉默了会儿,敛去笑意,然后低声问我:“你想自由吗?”
我说想。
于是那一年,他带我加入了一个组织。
我签约入会,帮他们做事杀人,而他们给我权势,我们有专门交流的暗网。那些势力起先只是一点点,后来随着我给他们做的任务越来越多,慢慢的,几乎整个辛由与南阳的掌控权都落在了我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