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烈度友情+番外(20)
“干嘛?”
“两个人出去,或者自驾游,不能总是我开车吧。”
岳小川轻轻“嗯”了一声,用手指掀起安全带,又弹回去。提起自驾游,他把脸转向车窗,嘴角偷偷弯起甜蜜的笑。同居大半年,倒是也出去玩过几次。
岳小川喜欢用眼睛感受自然,把景色留在心里,楚天长则爱留在镜头里。他们在锡林九曲看落日和晚霞,前者躺在空旷的草原上,翘着腿凝望太阳落山的方向唱歌。
后者则不屈不挠地举着沉甸甸的相机,一语不发。昂贵的镜头黑黢黢,一副向落日开炮的架势。
聊了会驾照,岳小川话锋一转:“楚老师,我偶然看到,你有个写完很久的剧本。为什么不把它拍出来?”
“没遇到理想的演员。”楚天长干脆地答。
岳小川在车上睡着了。因此,他夜里罕见地失眠,在书房的沙发床上辗转。两墙黑沉的书似乎有了生命,向他胸口压来。
没遇到理想的演员。
蓦然间,岳小川有了清晰的人生目标。
翌日天朗气清,微风不噪。
楚天长把天亮才开始打盹的岳小川揪起来,早餐店两屉小笼包下肚,去公园爬山。昨夜一场小雨,令树木更显苍郁,叶隙间天色湛碧。
到达最高点,楚天长举起相机。
岳小川掀开帽子,拢了拢微微汗湿的前发,“楚老师,你也给我照相嘛。”
“手机给我。”楚天长伸手。
“不能用你的宝贝镜头吗?”
楚天长俯身,把镜头对准搬家的蚂蚁:“你知道我不拍人的。”
岳小川有几分不悦,但也没说什么。下山后,他见一位大爷在空地上玩空竹,树杈挂着一笼画眉,便上前闲聊,还学了几下。
楚天长则问:“您的宝贝能拍吗?”
“离远点行,可别开闪光灯啊。”
岳小川远远地朝他翻白眼,心想:你宁可拍鸟儿也不拍我,也不想想谁天天陪你遛鸟儿。
玩腻了空竹,岳小川又去和老年妇女跳舞,瞥见一个突出的黄脑袋,在阳光下灿灿然。
“小马?”
小马已完全掌握广场舞要领,融入其中不亦乐乎。他也注意到岳小川,便停下舞步靠近,口中喊着:“这不是川儿吗!”
他们撤到树下阴凉处,小马抢过岳小川的帽子举高,后者跳了半天才夺回。
“你今天没课啊?”
“我放假呢你忘了!”
“怎么不陪你的斯洛伐克小男友,跑来跟老太太跳舞?上周还看你发朋友圈秀恩爱呢。”
“掰啦,聊不到一块去,我再也不找老外了。”
岳小川一怔,随即笑得前仰后合:“你自己就是啊哈哈!”
“也对哦。你跟谁来的?”
岳小川望向不远处还在拍鸟的楚天长,“我室友,就是那位导演,你好像见过一次。”
“你们是不是有点什么不可告人的——”
“有也不告诉你。”朋友中,只有关系最亲近的老乡曲喆知道他被“包养”了。
小马约他晚上打篮球,岳小川问:“你室友不去吧?”那位弹跳力堪比羚羊的黑人大兄弟,让他在篮下时刻处于被支配的恐惧中。
“岳小川——!”拍完鸟的楚导演一声断喝,惊了画眉,惹得抖空竹的大爷要抽他。
“晚上见。”岳小川匆匆告别小马。
天气预报,晚间晴转多云,有雨。
所以在小马的学校打球到十点,岳小川就坐地铁返回。他牛饮着手中的矿泉水走进单元门,觉得同等电梯的高个男生有些眼熟。眉清目秀,一脸书卷气,但透着刻薄。
那人也侧头打量他。
踏入电梯,岳小川按住开门键问道:“不上吗?”
那人摇头。
到达12层,钥匙转动,一把陌生的清冷嗓音从门缝刺出来,直直扎进心里。
“天长,你一直无视我,就是逼着我来找你是吧?那种东西你留着干嘛呢?算我求你——”
“你快走吧。”熟悉的淡漠男中音。
岳小川步入玄关。
“我不走!你知道我来一次要冒多大风险——”
听见脚步声,与楚天长争执的人仓惶回头,俊美的面孔写满讶异。他又转向楚天长:“你,你不自己住吗?”
“你凭什么觉得我孤身一人?”说完这话,楚天长也注意到这个尴尬的空间里,多出一个生命体。总是缺乏温度的声音竟颤抖起来,“小川……”
岳小川愣在当场,无意识地握紧手中空瓶。他和楚天长这份“友谊”之间,那层薄薄的秘密,戳破了。
几乎凝固的空间里,辛池的手机冷不防响起。对方声音很大,隐隐涨满整个客厅。
“池哥,刚刚上去个男的,好像是——”
“已经进来了,你个小废物。”
这通电话像发令枪,岳小川低低道声“打扰了”,拔腿就跑,连电梯都不想等。
冲到一楼,担任观察哨的辛池助理拦住他,面露心虚却依旧尖刻:“管好自己的嘴,否则我让你吃不了这碗饭。就算你胡说,也不会有人信的。”
岳小川瞪着他,硕大的泪珠滚出眼眶。
浑身联合国秘书长范儿的助理楞了一下,从背包取出纸巾,“你哭什么?别乱说就好了,哭什么。”
“我沙眼,结膜炎。”
第20章 撒娇失败
岳小川没接纸巾,也没走太远,只在小区里兜圈。
蓝黑色的苍穹滚过闷雷,很配他繁乱的思绪,由疏到密落下雨来。
他站在公告栏下避雨,见那位大明星带着帽子和口罩,从不远处快步走过。其助理也是全副武装,擎着伞亦步亦趋,大半都撑在辛池身上。出了小区门,他们迅速钻进一辆奔驰车里。
那些思绪,仿佛被雨水冲刷殆尽,岳小川头脑一片空白,也不知自己在等什么。
直到楚天长打来电话。对,他在等这个。
“你在哪?”
“公告栏下面,我没伞。”
“哪个?”
“就是……西门,贴着防暑降温那个。”
很快,昏黑雨幕中出现一道高大的身影。
伞,楚天长带了两把。撑一把,抱一把。抱着的那把被塞进岳小川手里,带着体温。
他转身欲走,忽听身后传来带着哭腔的恳求。
“我跟你打一把伞行吗?”
“挤不下。”
“我淋着也没事。”岳小川把伞还过去。
“我都说了挤不下!”楚天长又把伞推过来。
前者表情很是壮烈,硬是挤到伞下,结果被推出来,后背撞在布告栏上。
岳小川隔着夜幕与雨幕,定定地望着楚天长,突然如消防车般嚎啕大哭。一道闪电瞬间照亮他狼狈的俊脸,紧接着,还不及这哭声雄浑的雷在天边响起。
楚天长被他哭得心慌,烦躁地搔弄着头发,“你哭什么?”
“我也不知道啊呜呜呜——”
“你他妈到底在哭什么!”楚天长开始吼了。
“你跟我在一起……做朋友,”岳小川捶着胸口,急促抽泣着,上气不接下气,“就是,就是因为我和他的眼睛有点像,对、对吗?”
“你要是这样,咱们可就没法玩下去了。”楚天长避开这个问题,表情冷峻。
“你还爱他吗?”
“我谁都不爱,这也不是你该问的问题。你走不走?”
岳小川将空置的折叠伞举在他面前,“我只是想跟你撑一把伞。”
“我不是告诉你,把我当尿吗?你到底走不走?”
静默中,他们如蜡像般僵持着。
率先动作的是楚天长,他接过伞转身阔步离开,走出几米又回过头去,迎上岳小川刚刚重燃希望的双眼。
“你爱走不走。别给我摆出一副心碎的表情,我没骗过你也不欠你的。”
回家之后,他狠狠将一干一湿两把伞摔在地上,水珠猛地甩溅在纤尘不染的地板和家具表面。他强压下去擦拭的冲动,径直走向酒柜。
辛池走后,望着窗外瓢泼大雨,他最先想到的竟是,那个小演员要变成落汤鸡了。
你还爱他吗?岳小川这样问。
他在最张扬放肆的年华里认识了辛池,怎么可能不怀念。但程度,也就是岳小川怀念垃圾食品那样了。大概,每周会想起几次吧。
喝醉前,他又看见那双流着泪的小狐狸眼睛。岳小川的嚎啕痛哭,真是世界上最令人心悸的恐怖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