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味瘾品(48)
在与季先生相处的美好日子中,已经压进心底最深处的恐惧又悄无声息地爬了出来,像一只冰冷黏滑的蠕虫般爬过四肢百骸,重温那些糟糕的任人打骂的回忆。
“季先生……”
宋乃从喉咙里发出模糊不清的呼唤,可是没有那道磁性低沉的声音回应他,他好像身处一场醒不来的噩梦,只有黑暗,无边的黑暗。
一整晚,他始终睁大双眼瞪着虚无的黑暗,好像那里蛰伏着什么吃人的怪兽,一点风吹草动的脚步声会让他害怕得叫出来,总觉得下一秒舅妈就会抄着扫帚进来揍他了。
可是他现在连保护自己都没办法,手不能举起来护住脑袋,焦虑使得胃酸一股一股地冒,像有一把手在胃袋里翻天覆地乱搅,疼得他想哭。
宋乃牙关打颤,靠着书架缩成一小团,此时此刻,他只能借着那些刻满季先生手写的字的书获得微弱的慰藉,努力嗅着墨香,想象着那个会安慰他的男人就在身边。
好不容易捱到黎明,宋乃已经脱力了,冒出的虚汗打湿了薄薄的单衣,他的大眼睛熬得通红,看上去像一只货真价实的兔子。
可是,季少将对他的折磨还没有停止。
不仅被剥夺了自由与进食,接下来,宋乃还被剥夺了睡眠。
白天的光亮重新给走出漆黑噩梦的兔子一点难能可贵的安全感,可每当他马上就要睡着的时候,总会有士兵及时进入摇醒他,要他残酷地在清醒时感受到四肢逐渐失去力气,胃也从烧的很痛变得麻木。
如此又过了一天,麻绳没断,宋乃的神经快断掉了。
到了第二天傍晚,在勤务兵再次收走食物之后,门居然开了。
季龙城在门口停驻,蔑视着瘫软在地,狼狈得不成人样的少年,他中气十足,话语中充满了势在必得,“现在可以合作了么?”
宋乃听到他的声音一激灵,抬起头,泪水先从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掉下来了,待勤务兵撕掉他嘴上的胶布,他立马膝行到季龙城面前,像看到了救星,苦苦央求道,“请、请您放我走。”
季龙城以为他终于服了软,叫人带来热腾腾的食物,没想到宋乃看都没看一眼,这个看上去软弱好拿捏的小孩下一句话竟然是,“您可以折磨我出气,可是我弟弟是无辜的,他那么小,这么长时间没有人给他做饭,他会饿死的。”
宋乃哽咽着,酸涩的泪水不断流到嘴唇上翘起的干皮里,激出丝丝的疼。
拐杖支起下巴,宋乃泪眼婆娑地望着依旧毫无波动的军官,心里一凉,果然听对方一字一顿地说:“如果你的弟弟死了,那就是被你的一意孤行害死的。”
“呜……”
宋乃根本不敢去想宋乐跟他一样饿了两天会是什么情况,他的手脚止不住地发抖,电光火石间,他想反悔,可是他已经被季龙城当作了绝不会配合的蠢货,嘴重新黏上新的胶布。
胶布的气味十分刺鼻,熏得宋乃泪如雨下,一番话已经耗尽他储存不多的体力,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门在身前缓缓合拢,然后颓唐地倒在冰冷的地面上,在逐渐变黑的禁闭室内,任由饥饿与疲惫从头到脚吞噬掉他。
不知过去多久,意识昏沉间,他好像看到门又开了,一道高大的身影逆着光蹲下身,朝他伸出了手……
……
“操!”
接到连赫的通风报信,喻元风风火火地赶回家,家里异常的寂静,布偶猫拉了一猫砂盆的粑粑,空气中浮着一股隐隐的臭味,门口宋乐的鞋不见了,他顿时感到了不妙。
“宋乐!”
喻元鞋也没换就闯了进去,一整天都没人陪着玩,布偶猫竖起毛绒绒的大尾巴从猫窝里跳了出来,黏人地跟在喻元脚边走,喻元没空理它,他焦躁地推开一扇扇房门,每间房屋都空无一人,不见那道小小的身影。
跟来的姜少原安抚地拍拍他的肩,可现在喻元跟个炮仗似的一点就炸,立马打开了他的手,冲他嘶吼道:“都怪你,把老子拴床上不让走,好了,这下可坏事了!”
第74章 错过
宋乃被季少将带走了不说,宋乐也不见了,答应了季深的事儿一件没办到,喻元着急又愧疚,满腔情绪无法发泄,狠狠一拳砸在墙上。
“说话能不能文雅点?”姜少原皱着眉拽起他的手,从大学认识喻元的时候起,他就相当看不惯他的满口脏话。
虽然语气不好,但他用纸擦掉血的动作却很小心翼翼。
“你干的事儿不比老子更粗鲁?!”喻元可不领情,一把抽回手,血珠立时又冒了出来,“你给老子装什么大尾巴狼呢!”
他屁股疼得走路都不利索,衣服底下的身躯遍布咬痕。要不是姜少原突然发疯把他拴起来不准走,他能连个人都看不住吗?
电话铃铃铃地响起,喻元忙接了起来,表情逐渐变得严肃,转身往外走。
“去哪?”姜少原拽住急吼吼的他。
“我去救人!”喻元用力从鼻子喷出口气,甩开了他的手。
姜少原盯着自己空荡荡的指缝,心底一阵失落,回过神连忙跟了上去。
A城东郊。
深秋的天空总是说灰就灰,凉风中下起细雨,绵密地沾湿作战服。
一辆越野车开过废弃的军工厂,在约定好的楼前停下,匍匐在掩体后的人放下枪,迅速靠近越野车,开门坐上了副驾驶。
这人面容冷峻,正是消失一周的季深。
为了惩罚他的不听话,季龙城不留情面地撤掉了所有后防,让他完全暴露在傅军长眼皮子底下,在带着宋乃离开的那一晚,他便察觉到了有车在跟踪他们。
他此刻的境地很不妙,安扬、季龙城、傅军长三方势力夹击,为了解决掉后顾之忧能与宋乃远走高飞,他只能只身涉险,一件事一件事掰扯清楚。
这几天过去,旧伤未愈,又添新伤,为了蹲守傅军长麾下的刘参谋,他已经两天未合眼,握住狙击枪的手也有点颤抖,一语不发地听着喻元汇报他所掌握的情况。
宋乃被带走,宋乐不见了,喻元总是神采飞扬的坚毅脸庞满是愧色,“季深,我……”
季深心底也有火,但是他知道归根到底也只能怪自己没能保护好宋乃,未能警惕察觉到危险,让安扬这头阴险的狼趁虚而入,拍到了他们亲密的照片传送给季龙城,从而引爆接下来的一切花火。
腰侧被鲜血浸湿,揭开绷带,刀伤已经隐隐化脓,血肉狰狞地外翻,季深一边咬着牙换药,一边阻止了喻元自责,沉声道,“当务之急,是救出宋乃。”
越野车出了东郊飞速驶往季宅,季深沉默地装填弹药,往腿上的枪夹塞入两把勃朗宁M1911,漆黑的寒芒反射过金眸,他想,如果不是必要情况他不会开枪。
可是等他们闯入季宅,却意外地发现那里已经是一片混乱,逮住一个士兵掰开他的嘴,才得知被关进禁闭室的少年在昨晚凌晨就被人劫走了。
……
“唔……”
宋乃还没醒,就听到宋乐在摇晃着叫他。
等到那张小脸闯入视野中,宋乃抓到他软乎乎的胖手,才发现这不是梦境,而是真切存在的,宋乐就在他的身旁,他立刻坐了起来,激动地抱住了他。
“乐乐!”
“哥哥!”宋乐懵懵地看着满脸透明的热液流了哥哥满脸,自己也不知不觉瘪起嘴跟着哭了,“哥哥你去哪里了?”
那天宋乃出门以后,他一个人在家里等到天黑都没人回来,越来越心慌,以为哥哥不要他了,哭了个天昏地暗。
“乐乐,我……”宋乃抽噎着还没说得出后边的话,一道熟悉的声音横插了进来,“小兔哥哥,饿不饿。”
宋乃一抬头,安扬逆着光正朝他笑,手上端着一碗香喷喷还冒着热气的南瓜粥。
于是乎,他的肚子十分诚实地咕噜咕噜叫了起来。
餐桌上,宋乃风卷残云般扫光了安扬做的几样小菜和整锅香甜软糯的南瓜粥,饿了两天,胃像无底洞,怎么都填不满,把碗底的饭粒尽数舔进嘴里,白瓷碗光鉴如洗,他还舍不得放碗,依依不舍地嗦筷子。
安扬几乎只给他夹菜,自己没怎么动筷,看着他两腮鼓动着拼命吞咽食物,眼底闪着波光粼粼的温柔。
一下子吃太猛的后果就是,没一会儿肚子就开始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