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他告别+番外(20)
——只是短短一年,一切都变了。
到底是什么原因,会让他做出这样不可挽救的决定呢?
我恍惚地听着他的歉意,某种模糊的预感慢慢浮出水面——那种念头过于教人难以置信,我感到自己的手腕,仿佛又剧烈地疼痛起来。
以至于,到后来我的整只手臂,甚至整个人都在颤抖。
而纪清砚的下一句话,更是直接将我整个人钉在了椅子上,半晌回不过神。
“我怎么能忘记你……”
我怎么能忘记你。
预感成真,上一世死前未道明的遗憾最终被轻轻抹去,我在那一瞬间泪流满面。
……我想,我一直在等的就是这一句话吧。
在很多时候——刚下飞机看到他和我介绍菲菲的时候,看到他和菲菲恩爱的时候,在他因为菲菲痛苦神伤的时候,在我流着眼泪安抚他的时候,在他安慰我会找到更好爱人的时候,在他尴尬地发现我喜欢他的时候,在他决定和菲菲订婚的时候……
在……我发现自己生病,最后决定和他告别的时候。
“清砚。”
我好不容易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轻轻地抓住了他的手。
纪清砚安静了一会,眼神慢慢恢复了清明。
“……真的是你。”他说,“我不是在做梦。你真的来看我了……”
他顿了顿,犹豫着问。
“关哥,你为什么在哭?”
11
是,我泪流满面。
我深深吸了口气,转移了话题:“你醒了也好。我……去喊医生。”
“等等!”纪清砚自背后叫住我,声音很大,他又很快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降低了音调,“关哥……我有话要说。”
我怔了怔,转过头。
“关哥,我妈妈一直问我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我想,这也是她叫你过来的原因之一吧。我明明叫她不要打扰你的。”纪清砚苦笑了一下,声音沙哑,“所以,我想替她说声抱歉,关哥。”
我握紧了双手。
“……不是你妈妈叫我来的,是我自己想来看你。”我强迫自己抬头,直视他,“你为什么要摘除腺体?”
其实我心里已经有了一个模糊的答案,只是到现在仍觉得不可置信,以至于荒谬。
纪清砚这一回,沉默了很久。
“……我做了一个梦,可能你会觉得好笑吧。”
“梦里,我和关哥相爱,即使我们都是Alpha。”
他说到这里,慢慢住了口。
因为早有预感,这句话带来的冲击并没有超过之前的那句“我怎么能忘记你”。
我垂下了眼。
“……后来呢?”
“后来……”
纪清砚声音很低:“后来……我把关哥弄丢了。”
讲话仿佛成为了一件非常困难的事,他慢慢地抬起手,遮住了自己的眼睛。
我眼睛也一阵阵刺痛。
深深吸了口气,我努力用平静的语气说:“我去叫医生。“
12
原来清砚,也是从那个世界回来的。
还是……他只是梦见了那个世界的故事。
无论是哪个,我都想感谢他对我说的那句话。
“我怎么能忘记你。”
好像另一个世界孤独死去的自己,也没那么凄惨和遗憾了。
13
医生给清砚做检查时,我就站在门口默默地看着。
他还年轻,恢复得比较快,光外表看上去好像只是比从前的他苍白了一些——只是我们都知道,失去腺体后的他,从此以后便再也无法释放出自己独特的信息素,也失去了传宗接代的能力。
即使在未来装上人工腺体。
为了治愈自己紊乱的信息素症状,作出如此之大的牺牲。真的值得吗。
他明明会有更好的选择。
纪清砚现在很虚弱,方才短暂的清醒与说话似乎耗去了他所有的心神——没过多久后又昏睡了过去。医生和护士叮嘱了一些接下来关于饮食卫生方面的要求后便离开了,病房很快又恢复了安静。
纪母应该马上就会过来了吧。
我不敢走近,仅仅握紧双手,静静地看着熟睡中的清砚。
大脑仍旧一片混乱,仿佛变成了一台卡带的磁带机——那句话……一直如魔咒一般持续在脑海中循环播放,却又在接收过程中出现差错,卡顿延迟,无法顺利地被人消化吸收。
只是那么短短一会儿时间,我竟然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也许……会不会,其实是我太想听到那句话了呢。
我还在发呆,突然看到昏睡中的清砚焦躁不安地动了一下。
苍白起皮的嘴唇开启,像是为了佐证什么——
他的唇形是:“关哥。”
14
我又逃了。
大脑机能恢复正常,重新开始运作,思路越来越清晰的同时,前一世的痛苦遗憾突然如山洪爆发,甚至让人难以呼吸——
我一直以为。
我可以放下。
只是。
清砚啊,你怎么能想起来呢。
那样子,前世的一切……显得多么的可笑和无意义。
15
我躲在家里收拾自己的心情,连摄影社团的各种活动都拒了,只为了能一个人好好地静一下。
其实现在回想起来,前世的很多遗憾都如梦境一场。那些伤害依然存在在我的记忆里,那些执念依然根深蒂固,只是既然人生能重来一次,我应该是时候放下了。
包括清砚。
是这样……的吧?
16
没想到清砚会自己找上门来。
他敲门时,我刚好点了午餐外送,想也没想就打开了门。
——结果门口站的是,估计刚清醒没多久的纪清砚。
我太了解他了,就算他特意整理了自己的发型,换上了干净清爽的衬衫,以一幅我很健康的模样出现在我眼前——但他那实在过于青白的脸色,因为虚弱而沁出虚汗的额头……
我全都看在眼里。
他应该也没想到我会那么快开门,飞速地收回了因摇摇欲坠需要靠撑在墙上才能维持平衡的手。
我们面面相觑了好一会儿,我才干涩地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你……清砚,你怎么来了?”
纪清砚露出一个难看又苍白的笑容,眼睛却死死地盯着我,仿佛燃烧着炽热的火焰,充满了旺盛的生命力,与外表很不符:“我有话想和你说,关哥。”
在那样的目光下,我不由自主地垂下了眼。
“进来吧。”
纪清砚也不客气,干脆自然地进门换鞋。若说他上次见面还有一些拘束,这一次便目的性十足,仿佛前路再也没有什么可以阻碍他。
……如果不是亲眼看到他走路脚步虚浮,换完鞋站起来的那一瞬间还因身体不稳晃了一下的模样。
我抿了抿唇,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他坐下来后,我沉默地泡了一杯热茶递给他。在这时,他脸上终于露出了一点拘谨——可能是察觉到了我的态度过于客气。
……其实我只是在找时间缓冲自己的心情。
他来得太过突然,我的思绪还没完全整理好。而且基于我对他的了解,加上前几天所听到他的话,我好像能预感到他今天来,是为了什么。
纪清砚怔怔地盯着茶水的热气好一会儿,沙哑地道了一句:“关哥现在……是一个人吗?现在的我,还有机会吗?”
结果他的开场白太过直接,反而又出乎我意料,我微皱了下眉。
还没来得及讲话,纪清砚又急急地打断了我,语速飞快:“关哥现在可以不用回答……”
他停顿了一下,深深吸了口气,像是终于做好了什么决定,转头定定地看向我。
——就和过去一样,他看着我的眼里有光。
我一时间有些恍惚。
“我想先和关哥讲一个故事。”他抿唇,笑容一点点淡去,视线如黏密的丝般依然牢牢地锁住我,仿佛能穿透皮肤直接抓住我的心脏。
“……一个关于,失去你的故事。”
作者有话说:
清砚:我ready了
第二十六章 番外 时光机(下·末)
17
我知道他即将要讲的。
因为,那也是属于我的故事。
藏在口袋里的手指悄悄攥紧,他不会看到我用力到发青的指骨,也不会看到我内心深处的波涛汹涌,因为我面上依然维持着极致的平静。
18
他在我的沉默里仿佛受到了什么无声的鼓舞,语气平缓而坚定,就好像主角不是我和他,而是另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