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枝【CP完结+番外】(71)
“2003年了,我还在等。一边原谅你,不管多晚多迟,我易青巍等得起。一边恨你,若心里真的没了我,我的等又起什么用。”
“以这样一个毫无指望,得过且过的姿态,我好像是放弃了自己,但坚持着你。”
“宋野枝,我以为你真的不会来了。你怎么才来。”
喋喋不休,不知疲倦,对视着,颤抖着,沦为一对疯子。
口罩和面罩那么多层,除了自己,谁能听得清?也正因听不清,他们掏空心肺全诉出来了,诉给自己,诉给天地。对方不知道,无所谓重不重要。
宋野枝,怎么办啊,第一面,我又害你流泪。
看他近在咫尺,湿重的睫毛刷刷擦过玻璃,直接挠到他掌上,他筋骨里,他神经深层。
他真的,好想抱抱他啊。
好想听他叫小叔时的声音。
好想和他一起吃饭。
好想看他两颗小尖牙。
好想摸他软蓬蓬的黑发。
易青巍细细描摹他的眉眼,笑了。
在这个恐慌,混乱,人人自危的春天,千万里,他为他来了。
宋野枝,1996年的那片雪花,依旧被困在你的眼睛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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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1996年,门外相对而立,宋野枝第一次抬眼看易青巍,有雪花落进他的眼睛。
第56章 生病
后来,是易青巍先离开的。
像以前每一次打电话,说完再见,宋野枝总要让易青巍先按挂断键。
易青巍向宋野枝先是摇头,后是挥手,宋野枝领会得到他的意思,却没有动作。
连带易青巍也没有了动作。
不过,只是几秒而已。易青巍静默着多看了几眼他,立即转身走了。决绝得很,毫无拖泥带水的作派。
走廊很长,他走得很快,没有回头。
见易青巍一面,又可以续自己几年的命。也像戴上了铁链脚镣,引自己一步三回头。既格外满足,又怅然若失。
宋野枝觉得自己很没有出息。
此时不过晚上十点,街道上的行人和车很少,只亮着几盏孤零零的灯。北京的这个春天很荒凉,夜晚和伦敦没什么两样。
宋野枝是很听话的。
去了英国之后,除非必要,他当真从没在晚上出过门。吉姆之前嘲他胆小,要拿自己给他做榜样,晚上大摇大摆去空荡荡的街头晃,结果屁滚尿流跑回来,哆哆嗦嗦地说目睹了一场持枪抢劫。
兜里手机振动,把他的思绪拉回来。
赵欢与兴奋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你不是回来了吗?现在在哪?”
她听起来很冷,牙齿直打颤,宋野枝反问:“你在哪?”
“胡同口。”
宋野枝失笑:“我没在家,你快先进去坐着。”
“爷爷知道你回来吗?我就是怕露馅,先打电话通个气儿。”
“真变聪明了。”宋野枝说,“爷爷知道,进去吧。”
“所以你在哪?”
宋野枝从医院走出来一段路,好歹拦到了车,他说:“准备去小叔家。”
“小野,小叔在小汤山。”
“嗯……我刚从小汤山出来。”
赵欢与沉默一会,嘀咕道:“你丫还真是为他回来的。”她接着问,“那你还去小叔家干嘛?”
“之前去家里找小叔,易爷爷看起来精神不太好,我不放心,过去看看。”
“那我来找你。”
“你在家等我。”
“我不。”
宋野枝笑了:“行,来。”
宋野枝先到,站在门口的石柱边等了几分钟。
细跟高跟鞋敲在石砖上,清脆动听。白色亚麻衬衣,黑色高腰纱纺阔腿裤,现出盈盈一握的细腰,赵欢与从转角处走出来,黑发红唇,身姿窈窕,步态婀娜。
一见人来了,用眼神迎接,两个人都笑着,唯独赵欢与眼里有一层水雾,微光流转,漂亮极了。
她双肩一塌,倒去宋野枝的肩膀,眼眶越来越热。
“又再见了呀,宋野枝。为什么你看起来还是一副学生样儿,一路上过来肯定有被叫成同学是不是?”
自见到彼此以后,他们的嘴角就没下去过。
宋野枝佯装思考,道:“我想了想,我本来就还是学生。”
“嘁。”
“为什么打扮这么美来找我?”他接过她手里的皮质手包,替她拿着。
赵欢与:“什么这么美!日常工作装!刚从小姑公司里打工回来,累死了。”
赵欢与大学毕业后定居广东,去年年尾非典的苗头刚在广东部分地区冒出来,沈乐皆就连夜赶去广州,把她揪回北京安生待着。没闲几天,被易槿盯上,抓去当苦力。
李姨听到了交谈声,疑惑地打开门,看清面目,大惊大喜:“小野!欢与!”
赶紧敞开了门,侧身招他们进来:“快进来快进来,哎哟,李姨多少年没见你们了呀。”
两个人言笑晏晏,一起鞠躬打招呼。期间,宋野枝偷偷回头悄声问:“眼泪擦干净了?”
赵欢与抬起头来,在背后推他一把:“就没哭好不好。”
“李姨,您怎么在家也戴口罩?”
闻言,喜色转为愁容,李姨拉着宋野枝求助:“老爷子晚上时候发起烧来,那仨孩子的手机都关机,我一个也打不通。我简直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现在这么乱,我怕去医院反而给染上非典,但不去的话,如果真是非典,那不是造孽耽误治疗嘛!”
李姨说着说着有了哭腔。
赵欢与刚从易槿公司回来,易槿今天下午飞美国去谈合同了,现在肯定还没落地。
“李姨您别着急,我们来了,我们处理。”
他们俩急急跑上楼去房间,易伟功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灰败虚弱。他年纪大了,生起病来,无论大小,风险极高。
宋野枝转头对赵欢与说:“欢与,去问问李姨,易爷爷近期有没有出过门,有没有吃过退烧药。”
他凑上前去,蹲在床前叫人,伸手探额温:“易爷爷,身体有没有哪个地方疼?”
易伟功睁开眼睛,看到他,动了动嘴唇,脸上的皱纹堆出一个笑容:“小野,什么时候回来的?”接着摇摇头,想抬手推开他,却没什么力气,“好孩子,离爷爷远些,别传染给你了。”
看到易伟功,宋野枝就想起宋英军。离开这么些年,爷爷是不是也有卧病在床,儿孙不在身侧的时候。
他心里难受,声音柔下来,去安慰,像对待小朋友:“不怕啊,爷爷,咱没定是不是非典呢。您记不记得上次出门是什么时候?现在感觉怎么样?”
赵欢与早脱了鞋,噔噔抬着杯热水跑来,说:“吃过,但是最后几颗,现在家里没药了。易爷爷前段时间非典闹起来之后就没出门了。”
非典有潜伏期,而且药店不出售退烧药,得拿着处方去医院,还很大概率会被隔离。
宋野枝看一眼时间,拿了主意:“再等一晚上,烧还不退,就去医院。”
之后向宋英军通电话报备情况,宋野枝就留了下来,在床前陪了一夜。
定时用棉签沾水润唇,定时替换敷在额头的毛巾,定时测量体温,定时用温水擦拭身体。
赵欢与哈欠连天,一同陪着,因为这次合同的事,她已经熬了小半月的夜。后半夜,她撑不住倒在房间的沙发上睡着了。
易伟功时不时要和宋野枝说说话,聊聊天,眼瞧小辈为自己忙上忙下,他既内疚心疼,又止不住高兴。
“小野,你来这一趟,还走吗?”
宋野枝抬来一个矮凳坐在床边,两手趴在床上。他点点头,末了,又摇头:“我也不知道。”
“当年走那么快,都没来和易爷爷打个招呼。”易伟功笑着嗔怪。
“所以一回来就来看您啦。”
“见着你小叔了?”
“见了。”宋野枝没有再看易伟功,睫毛忽闪,“穿着厚厚的隔离服,戴面罩,还有护目镜,感觉也没看到啥。”
易伟功被他逗乐了,咳了两声。
“我想以前,你小叔就指着你疼,你也值得,拼了命跑来,第一句话就是问他消息。你今天那找人的架势,要是你小叔看见了,美了他了。”
易伟功余有笑意,却开始叹气。
“我家小巍啊,和他妈妈一样。他妈妈也是医生,在工作位上心梗,没人及时发现,救不回来,连你易焰叔叔结婚都没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