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没睁开眼,大概也是听到他的话,宁浮思咂了下嘴,头偏了偏,继续陷入睡梦。
这下,秦潜不敢再乱来。吐出胸中那口气,他闭上眼,与酣睡的人紧靠在一起。
待两人下车已是两小时后,睡过一觉的人明显清明了不少,宁浮思掏出手机看了眼,还没开口,旁边的秦潜赶在他之前说了句:“前面出了交通事故,堵了好一会。”
宁浮思嗯了一声,靠在电梯的镜面上,半垂下眼。事实上他也不知道两人几点走的,车子开了多久他更没概念。他只记得他做了个漫长的梦,梦里的其他场景他都记不清,脑中残留的片段是他和旁边这个人拥吻在一起的画面,在一个洒满暖阳的花园中。
“宁浮思?”
宁浮思抬起眼,电梯中,四面都是镜面,不管他朝向哪个方向,都能轻易看见对方的脸。他还没能将自己从梦境里剥离出来。以致于对上这张脸,听见这一声呼唤,他的目光情不自禁放软。
“你不是问我,为什么要拍这部戏?一会你先别睡,我告诉你。”
第66章
凉水的冲刷下,脑中的醉意和身上的酒气逐渐散去。香槟,宁浮思以前喝得不多。也就今晚,他才知道这酸中带甜的东西十足野蛮。
先让酸涩去侵占他的味蕾,再灌以甜味麻痹他的戒心,继而让霸道的气泡上场,加速他血液的流淌,最终得以抵达大脑进而控制他的意识。而他,竟会迷恋上这种不靠谱的东西。
酒精于他,上头快,消得也快。但今晚直到这会,在水中站了这么久,身体和脑袋都还处于迟缓的状态。
在他残存的记忆中,他和尤静对唱时秦潜进了门,而后坐到他身旁。再往后的事,模模糊糊好像有印象仔细一想又变成了没印象。
向来酒量浅,除了在刘毅面前,宁浮思从来不敢贪杯。至于今晚,究其原因,他也想不通。明明知道不能多喝,却忍不住受它勾引。
水花之中,梦中的片段又浮现在眼前。这样的梦,宁浮思并不陌生,在白舫巷的时候,他甚至梦过自己嫖了秦潜。当时是因为看了一堆同性题材的影片,而这次呢?
稍一想,宁浮思随即了然。人家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他和秦潜之间,只能是日有所行夜有所梦,吻都吻过那么多次了,做个梦实属正常。
至于秦潜,为什么要拍这么一部片?以他如今的口碑,什么戏接不到,何至于参演这种国内院线上不了的文艺片。那天,他也就随口一问,犹记当时的秦潜亦真亦假地说了句“为了延续他们的执念”……
宁浮思抹了把脸上的水珠,关掉花洒的开关,走出淋浴间,伸手拿起架子上的浴巾往身上随意一披,推门走了出去。
半小时前,一出电梯,秦潜一个电话被唐桢叫了去。现下将近零点,想必是不会有然后了,视线穿过空旷的大房间,宁浮思不经意间偏头看了眼紧闭的房门,猜想秦潜大概率不会过来,他可以安心睡觉了。
拭去身上水迹,他抓起床上的睡裤一套,将沉重的身体扔进柔软的被窝里。
伸手关上顶上的筒灯,宁浮思闭上双眼,酝酿了好一会,却毫无睡意。
昏沉的脑袋中闪过各种画面,有今晚记得住的,有努力想忆起的忘记,还有剧本中的唐守明和周望先,以及过两天他们要拍的那场戏。
混沌间不知过了多久,画面终于一一消逝,却有一股淡淡的气息仍旧弥留,将他拥裹其中,始终挥散不去。那是携着烟草的沉香气,浅浅的若隐若现,似乎还带着温度,偶尔还会叹息。
在似幻还真的气息中困意渐渐来袭。却在此时,咚咚两声轻响,是外间的敲门声。
两声过后,屋中再次恢复静寂,换做其他人大约只会当成错觉一场,然而此时入睡之际的宁浮思却倏然睁开了眼。
在堪称小心翼翼的敲门声中,他恍然明白了过来,原来方才闭着眼清醒,并非是没有睡意。
探手点亮床头灯,宁浮思适应了下光线,拿起手边上的背心套上。
门一开,意料之中的秦潜的脸。
“猜到你还没睡。”秦潜扬了下眉,瞟了眼对方还未干完全的头发,哼笑了下,“刚洗完澡?”
“嗯,洗完不久。”宁浮思双眼微弯,侧身让来人进门,发现房中只有遥远的一盏床头灯,刚才只顾着过来开门,忘了开吊灯,在关门的同时他一面解释道:“以为你不过来了,正打算睡。”
“你是掐着点来的吧?刚关上灯,就听到你敲门。”宁浮思转回身,跟在秦潜身后。
走在前面的人顺手将灯打开,听到身后传来的话音情不自禁勾起唇角,原本还怅然的心情就这么轻而易举给熨平了。
事实上,他本以为这人睡下了,却仍没忍住试探敲了两声。“给你捎了点夜宵。”秦潜在落地窗旁的小餐台前停下,将餐盒往桌上一放,回身的视线裹住灯光下愈发沉静的人。
“过来吃点?”宁浮思才刚沾到沙发,几乎在秦潜话音落下的同时复站起身。平白的一句问话,尾音上扬,似耳边响起的呢喃。
直到现在他才发现,秦潜不但带了个餐盒,还带了个方形的古朴木盒。比起夜宵他对那个木盒子比较好奇。
“什么东西?”他凑到餐桌旁嗅了下。
“排骨粥。大半夜的这附近也没什么好东西了,正好路过就顺带给你捎了份。” 说话间秦潜低下头伸手在饭盒上探了下温。
“顺带?难道不是顺路?” 宁浮思没忍住调侃。
“嗯,就是顺带,也顺路。怎么?不要?”
“勉为其难吧。”宁浮思坐到餐台旁,蹬鼻子上脸,“不敢浪费秦公子您特意顺带的粮食。”
秦潜撩起眼皮哼了声,笑意不减。他轻巧地打开餐盒,盖子一掀,跑出食物的味道,房中霎时香气四溢。原本没感觉,闻着这味,宁浮思才察觉到饿了。
“秦潜。”他撑着下巴对着秦潜的脸,极浅地笑了下,道:“谢谢。”
“抽什么风啊宁浮思?”突然的客气让听者皱起眉。
“难得和你道声谢,你别不识抬举啊秦潜。”
“谁才是不识抬举的那个?我看你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行吧,我的错。你这人就是听不得好话。俗称犯贱。”
“可不是吗?”秦潜将餐盒推到宁浮思跟前,“赶紧吃,别贫。”
瞅了对面一眼,宁浮思接过汤勺。才低下头,对方慵懒的嗓音再度响起,“宁浮思,你头发都不吹,空调开这么低?”
空调是洗澡前开的,原本打算等屋子里的温度降下就关,后来给忘了。不过很显然,人家也没想要他辩解。
秦潜说完这么一句便自顾走到沙发前的矮几旁,拿起空调遥控器,将空调关掉。再走回来拉开窗帘,打开玻璃窗,让夜半的风和清凉的月光一起倾泻进来。
一连串行云流水的动作,和林思婕有的一拼。宁浮思不明白他们怎么就执着于拉开窗帘,一起生活了大半个月,他知道秦潜的习惯,也就随他去。只是将手边的烟盒和打火机轻轻一推,滑至对面,力度刚好,堪堪停到秦潜的身前。
“行了,别皱眉了,来根烟?”
“当我小孩子哄呢?”秦潜嗤了声,好笑道。话虽如此,不满的眉头却紧跟着舒展开来,他抽出一根烟,啪嗒点上。
可不是吗。宁浮思挽了挽唇,收回视线。
相对而坐,一个埋头填肚子,一个夹着烟的手搭在桌上,微垂的眼皮时不时撩起,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两人都没再开口,却没觉不自在。小小的餐台,烟草混合着食物的香气,意外的温馨。
“秦潜,”吃到半饱,宁浮思放慢速度,瞟了眼对方手边的盒子,提了下眉问:“里边什么东西?”
“情书。”秦潜将盒子移到跟前,打开。
对面的人一愣,不确定地问:“情书?”
“嗯。”秦潜将里面的一叠信封拿出,显然没注意到对方莫名的神情,好笑地啧了声,“我还骗你不成?”
见到秦潜手中带着岁月痕迹的泛黄信封,宁浮思这才明白了过来。遂埋下头追问:“哪来的?”
“一部分是我姥姥给的,还有一些唐导提供的。”对上宁浮思抬起的疑惑目光,秦潜缓声解释道:“沈婉。周望先生前一些东西存放在她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