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上珠(4)

命运总是难测，它让你在一眼之间，可以越过众生繁杂，看到那个拨动你心弦的人。不必多言，更不必解释。

吴白背着手走进了院子。看的出来，小院曾经被布置的很是清雅，厅门的侧面种着一颗颇高的梨树。已是春天，但那颗高大的梨树只是稀疏的长着不多的叶子。院子由于常年无人居住收拾，石阶之间早就苔痕遍布，角落里也堆满了落叶。

素离看着院中破败的景象，想起昔日的母亲，想起昔日的自己，变得更加安静了，这个时候的她更希望自己变成一个透明的人，可以不为这些甜美的回忆而感到难过。

吴白轻轻的抬起手随意的一挥，好似一阵暖烟飘过，烟散雾开，小院便换了摸样。虽不亮丽如新，却变得干净整洁。

素离望着残破的小院有了几分往昔的摸样，眼睛越睁越大，她想把眼前的一切重新印到自己的脑海里，她的眼神里充满了伤感与渴望。

“母亲！”她轻轻的呢喃，立在那里静静地感受着这变化的一切。

“窗扇，石阶，梨树……很多年没有看到了，”慢慢的，素离湿润了双眼，她转头看向早已走进屋子的吴白，他已盘膝而坐，案几前甚至还有着白烟氤氲的热茶，他抬起手，梨树的一小节枝杈就飞到了他的手中，他将那小小的枝杈插进身前的小壶中，缓缓地，安静的，枝杈上忽的开出了洁白的梨花。

素离看着小壶里盛开的梨花，眼泪滴落下来，她朝着那洁白一点一点的走去，然后看着梨花淡淡出神。

吴白没有管他，随手掏出了一本带在身边的书卷，看了起来。

“好希望自己也能有这样的力量，如果自己也能够拥有这样的力量，是不是母亲就不会离我而去了。”她回头朝着吴白看去，却发现自己根本张不开口。

太渺小了，自己太渺小了，自己与他的差距是何等的悬殊，想要祈求那样的力量，想要成为那样的人，不只是披荆斩棘。可，因为身体的原因，自己连拿刀的资格都没有。

素离心里想让这个人教自己，但那个人怎么可能教自己呢？连她都知道这个想法是多么的荒唐。

过往

没想到高人会突然出现，素离看着吴白手中的土豆，有些难为情，她小声的说道，“那是我的！今天没有饭菜送进来。”

吴白当然知道，他是看着素离走出院子，又看着她回来的。本以为她是贪玩想尝尝那土豆的味道，没想到竟是饿得，毕竟他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进食了，所以直到素离瘪着嘴去咬第二口的时候，他才意识到。

吴白看着素离说了一句，“等我。”便消失在了院中。不过片刻，他便拿着一个用叶子裹住的东西，放到了素离的手上，然后走回了屋内。

“好香！”素离感叹着打开外面的叶子，里面裹着的竟然是一只熟透的兔子，她惊喜的差点没有跳起来。

她从来没有想过，那个人，竟然会真的注意自己。

吴白又何尝不是，他也没有想到自己会去在乎一个小女孩儿有没有吃饭。

日月更替，日子一天天的过去，自从那天给素离送过吃食之后，吴白放在素离身上的注意力就变得多了起来。

一日素离正在看书，天上忽然就下起了小雨，素离赶紧将书放到怀里躲到了檐下，可是还没跑到檐下，天上的雨就不见了踪影，有些纳闷的素离一脸疑惑的又坐回了原来的地方。

屋内吴白收回术法，方才他发现下雨了，就将那云雨用功力吹散了。回头看到窗外的素离又专心的看起书来，才微微笑了一下，继续调息。

渐渐的，素离发现自己总能遇上这样的事，无论是刮风，下雨，或者下雪，就连有一次打雷，那雷刚刚开始闪烁，就跟以前一样瞬间变得晴空万里了。甚至特别冷的时候，院子里还会异常的温暖。她以为应该是吴白不喜欢那样糟糕的天气，可是，吴白是因为不想她在院中饱尝风雨。

每次素离惊愕和有些呆萌的抬头望天，吴白都要抿嘴笑笑。

修行无岁月，寒来暑往对于修行者而言不过是转瞬即逝，两年的时间很快过去。吴白会在众人不察觉的时候出去或回来。但在外人眼中，是他从未出过庭院也从不与人交流，好在，这个高人始终没有离开。

素离早晚都在，虽然每年院子里的梨花都没有开过，但她还是每天都会盯着它看上许久。两年过去，当初稚嫩的小丫头已经出落的越加动人，可纵使模样变化，随风浮动的鬓角依旧遮不住她漆黑的眼眸。

她的生活因为吴白的存在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变化。每日捧着吴白给的书，让素离小小的心里开始有感情渐渐萌芽。她知道这个世界不是只有冰冷，也有温暖。虽然吴白看起来冷漠，但并没他想象中的那样拒人千里。小小的期盼，遵循着某种规律，时而冰冷，时而温暖，总是在你最意想不到的时候，让你感受到它的存在。

素离看着满天的飞雪悄悄的躲在了檐下。今天风雪可以飘进来，是因为吴白去的有些远，待到他回来的时候，天上的风雪已经散开了。

月朗星稀，因为下雪，素离这一日没有修炼。她看着天上的繁星，明月，坐在吴白窗前的石头上兀自出神，今日，是她的生辰。

“师父。”静静的开口，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说给吴白听，是不是希望他能听见。这两年的时间，已经是母亲去世后她生活的最快乐的时间了。原本她对生活已经不报希望了，想着哪一天自己就会悄无声息的死去，去追随自己的母亲。但吴白就像一束阳光般，猝不及防的照进了她的世界，在她茫然四顾的脚下指出了一条路，她在这条路上，一走就是两年。

两年的陪伴，素离甚至将吴白当做了自己的亲人，每当她拿着书站在树下看着那间不怎么打开门的房间的时候，都会觉得无比亲切。她捧着的书，就好比捧着一丝丝的温暖，甚至让她变得有些贪婪，变得有些不可自拔。

她双手支撑着坐在石头上，任由秋季的凉风在身侧回旋，似是在自言自语，但又真的希望可以有人听见。今夜的素离格外的敏感，她开始慢慢的低声倾诉自己内心的想法，那是她埋藏在心底这么多年的痛，只是说一说，都足以让素离得到安慰。

“我知道你我本就是云泥之别，但我还是渴望能够拥有如你一般的力量，也许你不曾体会这人世间的辛苦，可我真的活的好累，若是我能够像你一样，也许我就可以活的幸运一些，娘说，她本也是修士大家出身，只因当初爱上了身份低微的父亲，家中祖父一怒之下便将她赶出了家门，母亲爱错了人，父亲只是把母亲当成向上攀爬的捷径。后来母亲生了我，我却因为天生静脉不通，注定一生灵力低微，而她因为生我时灵力不稳，冲击了心脉，再也不能生育了。他耗尽了所有的耐心，弃我们母女如敝履，原本已经心灰意冷的母亲，只希望守着我在小院平淡一生，可她天生容貌非凡，不料被家中做客的一个法力高强的修士看上，他为了巴结那个人，竟封了母亲的法力悄悄的将母亲送了过去，他没有想到母亲竟那般决绝，燃烧经脉破了禁锢与那个修士大战了一场，她回来的时候身上沾满了血，手里拿着断剑倒在了我的怀里，那时候我很小，只能紧紧抱着母亲的头不愿放手。他怕母亲的族人知道后前来计较，把我关进了柴房，那一年我才七岁”，素离似是说的累了，脸颊微微的浸透出了细密的汗水。

“再后来一直没有人找上门来，他也就不再管我，我如同行尸走肉般的活在了府上，受尽□□，我也曾被他看到过几次，但是他满眼的厌恶让我觉得我还不如他府里养的畜生……我好想母亲……为什么……没……”声音越说越小，直到渐渐中断，素离紧闭着双眼无力的倒下，眼看着就要翻身跌落在石下的青石板上。忽的一阵青烟消散，她稳稳的跌落在了吴白的怀里。

他一直都在听她说着，感受着怀里娇小的身体，那样的纤弱，抱在怀里都没有什么分量，可毕竟已是花样年华的女儿身，清晰的轮库，有温热缓缓传来，让吴白心神微荡。

不辞而别

“素克，赏你府邸一条灵脉，想来以你现在的实力，也不至于给你招来什么麻烦，善待府中众人，好自为之。”素大人猛的从床榻上坐起，被声音震荡的周身灵力散乱，脑海中依然回荡着刚才的话，他强自稳住了心神，禁惊呼出声，“高人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