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厮混了一下午,北襄太妃和大长公主一起回来了,叽叽喳喳说着隔壁的布局,意见不同又吵起来,就让池韫仲裁。
一个是义母,一个是婆婆,惹不高兴了都得哄,池韫只得另外出主意。
随后一同用晚饭,北襄太妃听着丫头们的称呼不对,便把下仆全都叫了来。
“四公子如今成了亲,和以前不一样了,你们都要改口。”又叮嘱陪嫁来的丫头,“我知道你们老家的习俗,出了嫁也是叫姑爷的。不过,京城不是这规矩,还是入乡随俗吧。”
絮儿等人称是。
池韫自然没意见。
楼奕继任北襄王,想必王府里早就改过了,以前楼晏没成亲,叫得随便些也无妨。如今家里添了女主人,又有北襄太妃在,这辈分就不对了。
交待完,北襄太妃甩甩手,愉快地说:“阿韫,以后这些事就交给你了。”
池韫还没来得及答话,楼晏就接了一句:“说得好像您以前管过事似的。”
北襄太妃瞪他:“不孝子,怎么说话的?”
母妃认真起来,楼晏只能认输:“好好好,我错了。”
“本来就是你的错。”
四个人一起用了晚饭,送大长公主回去。
大长公主快活地道:“等你回门,把那些杂务全料理完了,本宫就住过来。阿韫,你就等着吧!”
池韫答应一声。
回屋后,楼晏想想不对:“大长公主要住过来,你继母也要住过来,以后一回家就有三个母亲了。”
“是啊!”池韫笑眯眯,“排队让你孝敬。”
楼晏脸色有点绿。自家这个已经很会闹事了,再加个大长公主,还有大夫人保驾护航,忽然觉得眼前一片黑暗……
不管了,新婚这几天享受过去再说。先前没日没夜在衙门忙公务,就为了多得几天假。
“娘子,天黑了呢!”他暗示。
“哦。”池韫继续看书。
楼晏没法子,只能明示:“我们是不是该歇息了?”
池韫诧异道:“这才初更,也太早了吧?”
“不早了,你瞧今天我们就起得太迟了。”
池韫看着他不说话。
楼晏推着她:“走,去洗漱。”
见他脸皮这么厚,池韫失笑,也就由他了。
楼晏比她早些出去,待池韫洗好,却见他站在书架前,慢慢饮着酒。
那酒色泽通红,像血一般,透着不寻常的气息。
昨日池韫便闻到了,他身上有一股极淡的酒味,想来是常年饮用留下的。
看到她过来,他神色如常,从格子里取出一盒药丸,递过去。
“你每日服一丸,不要断了。”
池韫闻了闻,说道:“避子药?”
楼晏点点头,说:“我身上毒性还没除,若是有了,对孩子不好。何况,你如今年纪还小,再等两年更合适些。”
池韫说不清心头滋味。
她原本担心,自己还没做好当母亲的准备,却原来,想当也当不成。
“这毒,能解吗?”
楼晏笑道:“别怕,一直控制得很好,这一年来,我都没怎么服过解药了。”
池韫不知道他有没有说真话,既然这么说了,她就这么信。
“好。”
她忽然主动靠过去,抱住他。
“没事,我们这回有很多时间,可以慢慢等。”
第390章 回门
回门那天,楼晏带着池韫回娘家。
听闻皇帝下旨贺喜,还赐了池韫封号,池家更不敢怠慢。
二老爷三老爷难得兄弟同心,尽力招待侄女婿。
楼晏也给他们面子,好生吃罢酒席,才带池韫告辞,顺便接了大夫人去。
二夫人看着大夫人收拾东西:“大嫂,你真要跟阿韫过去?咱家也没短你的吃喝啊!”
大夫人笑道:“二弟妹说哪里话?家里待我一直很好,只是我身为母亲,不放心女儿罢了。”
二夫人神情微妙。
这话听起来在情在理,简直母慈女孝。
问题是,大夫人是继母,女儿更不是她带大的,就处了这么短短几个月,说母女情深,当别人是傻子么?
二夫人沉默良久,问道:“那你还回来吗?”
大夫人神情自若:“看情况吧。”
二夫人看着仆从将一箱箱行李抬走,又见她把熙和院的丫鬟婆子,遣散的遣散,带走的带走,知道多半是不回来了。
这大房,女儿古怪,继母也古怪。亏得自己早先一直担心,大哥这个遗孀会跟二房抢管家权,结果人家扭头就走,半点不带犹豫的。
有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感觉……
大夫人上车走了,二夫人还在抑郁。
三夫人走过来,揶揄道:“哟,二嫂这是舍不得呢?还真没瞧出来,大嫂在咱家也有五六年了,你可是正眼都不瞧人家的。”
二夫人瞥了她一眼,竟没反击,反而叹了口气。
三夫人被她弄得忐忑起来了:“怎么了,这是?”
二夫人道:“三弟妹说的是,大嫂在咱家这么多年,彼此和和睦睦的,就这么走了,还真有点舍不得。”
说罢,二夫人转身往回走,眼角余光瞥到三夫人目瞪口呆站在原地,心情忽然愉快起来。
难怪那死丫头喜欢不按牌理出牌,把别人噎得哑口无言的感觉还真好!
池韫这边,去了一趟朝芳宫。
一则,帮大长公主搬家,二则,还有事情要交代。
才到牌坊,就见青玉涵玉领着一干小道姑等在那里。
看到她过来,齐刷刷施礼:“恭迎师姐回观。”
池韫不禁一笑,这架势,倒让她想起俞二公子话本里的大魔头,出场就是这么个排场。
“别多礼了。”她托起青玉,一边往里走,一边问,“我不在这段时间,观里还好吧?”
青玉回道:“一切都好。花朝节那天,我们听师姐的,办了花神宴,以百花为飨,礼赠香客。那些花糕花饼,如今声名大噪,供不应求。”
池韫笑着点头:“就知道你们能办得很好。”
青玉感叹:“回想起来,真是不可思议。去年这个时候,我和涵玉连饭都吃不饱,在这观里被人随意欺凌。如今整座朝芳宫,都由我说了算了,想要怎样就怎样。人生际遇,当真说不清楚。”
池韫点点头:“幸亏你当时坚持下来了。”
“不。”青玉认真地说,“是幸亏遇到了师姐。如果不是你,我和涵玉现在还在打杂呢!”
池韫笑道:“我给你们引了路,也得你们撑得起来。不瞒你说,这朝芳宫交给你们,我心里也没底。是你们够努力,争取到了这个机会。”
刚开始,她只是想要一个助力。假如她们师姐妹没有这个本事,说不得她要想别的法子了。
“凌阳师叔云游去了,过不了多久,这住持就会换人。既然你有自信,要不要应了?”
青玉喜极:“师姐,我可以吗?”
“只要你觉得自己能做,就可以。”
青玉毫不犹豫地点头:“我可以,我能做。”
池韫笑了:“好。”
这一年,青玉的进步不可谓不大,瞧这份自信,和原来畏畏缩缩的样子全然不同了。
她又交代涵玉:“调香的事,我都教给你了,能做到什么高度,还得看你自己的。”
涵玉郑重应下,回道:“我一定听师姐的话,好好研习。”
跟她们师姐妹交代完,池韫去了一趟五松园。
楼晏已经在这里等她了。
看到她过来,伸出手:“来。”
两人进了英灵堂,在玉衡先生的牌位前停下。
池韫点燃香烛,供到灵前。
楼晏与她并排跪下。
“祖父。”她一边焚烧积攒下来的手稿,一边说道,“这应该是我最后一次来看您了。您瞧,这些字是不是不再有玉重华的痕迹了?从今以后,玉重华这个人,将在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您不用担心,我会过得很好。嫁给了喜欢的人,和他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属于无涯海阁的过去,将会永远过去。”
楼晏接下去道:“先生,您在的时候,我以为留在无涯海阁教书,就是无欲无求。后来您不在了,我才发现,原来安安静静地教书,是一件这么难的事。原来无涯海阁的存在,这么不容易。您放心,您爱护的人,我会替您守住。终有一天,我们会回到那个地方,建起一座新的无涯海阁。”